“那你留心聽聽,我媳婦不是清水鎮的,成親後我兩就住娘家,那些個長舌婦不可能忍住不罵我倒插門...”羅狗子一副老子倒插門老子樂意的表情,青桃倒有些羨慕了,其實兩人感情好,住哪兒都行,但嫁雞隨雞嫁狗隨狗的觀念根深蒂固,少有人不在意外人眼光的。
忽然,錢栗樹把膝蓋上的木盆往羅狗子懷裡一放,羅狗子下意識抱住,雙眼瞪得似銅鑼大,“......”
青桃好笑。
日光漸漸明亮,街上的景清晰,府學門前熱鬨起來。
賣混沌的,賣豆漿油條的,賣小麵抄手的,十來張四方桌竟坐滿了,有學生端著麵碗耐心在旁邊等,錢栗樹喚她看,給她解釋,“府學門前擺攤不用交稅,踩著飯點出攤即可,府學學生多,你如果能在這邊站穩腳跟,名氣很快就出去了。”
青桃揚眉。
想問錢栗樹怎麼知道她打算來了府城繼續做老本行...不對,她來的前提是譚秀才來府學讀書...
錢栗樹的口氣,仿佛預料到她會來似的。
想了想,她說,“到時候看吧。”
幾個攤販好像很有默契,有人站起,立刻上前收拾碗筷,給等候的人清理地方,碗筷全收在旁邊桶裡,不多時,桶就滿滿當當的了,青桃在客棧前被賣麵的年輕夫妻擠兌過,同行相斥,不太相信世間有如此和諧的競爭關係,除非是親戚。
正想多問兩句,外頭又來了人。
“青桃妹...”伴隨著淡淡的香味迎麵而來,譚青杏走到了車簾邊。
細眉亮眼,楚楚動人,笑容裡帶著絲少見的嬌羞。她攀著車板,笑意款款,“你怎麼出來不和我說聲...”
“天氣冷...”青桃小聲說。
譚青杏拂了拂頭上的絹花,語氣帶著絲嗔怪,“那也該和我說,我是姐姐,照顧你是應該的。”
青桃不自然的嗯了聲,不欲和譚青杏上演姐妹情深,推錢栗樹出去,“出來碰到錢公子他們就聊了幾句...”彎著腰出去,閒話般說道,“原來羅公子已經成親了,難怪我說好些日子沒見他來買包子呢...”
譚青杏伸出手扶她,兩頰紅成了柿子。
青桃偷偷瞄她,心想她果然對羅狗子有意思,心思一動,回頭問羅狗子,“小嫂子是哪個鎮的,沒準將來有天會去她們鎮賣包子呢,人生地不熟的,你得讓小嫂子多關照我...”
這話明擺著套近乎了。
以譚家的情形,譚秀才進府學她就會跟著來府城,斷不會去陌生小鎮拋投露麵,何況她還是個小姑娘,錢栗樹古怪地看她眼,眼神冷冰冰的,細看又有其他東西。
譚青杏以為錢栗樹在看自己,心咚咚咚跳了起來,呼吸跟著亂了。
這下連耳根也紅透了。
譚青杏年齡稍大些,男女有彆,不好與兩人同處,就拎著紙包進了客棧。
掌櫃看錢栗樹儀表堂堂,衣著體麵,眼角堆笑的迎上前。
客棧生意不景氣,裝潢的錢全花到影壁上去了,其他極為簡陋,桌椅是從倒閉的食肆低價買來的,桌角鬆垮,椅子亦少了隻腳,沒法坐人,錢栗樹進門後眉頭就沒舒展過,緊繃的下顎無端讓人發怵,掌櫃搓著手,言笑晏晏轉向羅狗子。
羅狗子臉色不見得比錢栗樹好看。
錢家是木匠出身,最見不得桌椅板凳缺胳膊少腿,打小跟著錢栗樹,他亦有這個毛病。
看著壞的家夥就想拆了...給錢栗樹修...
幸好有幾分理智尚存,他說,“我們等人,坐會就好...”
語聲未落,錢栗樹已經走向光線昏暗的角落,蠻力將椅子的腳給卸了。
“......”
掌櫃臉頰的肉顫了顫,“這位公子...”
“犯病了,彆管他。”羅狗子氣定神閒說道,卻見掌櫃臉色突變,轉身抄起背後的家夥指著他們攆人,“看著人模狗樣,竟是有腦疾的,敢來我鋪子找茬,不想活了是不是...滾,不滾我打人了啊...”
舉起手裡的木棍呼呼呼揮了兩下,睚眥欲裂。
羅狗子:“......”
青桃約莫明白錢栗樹的心情,強迫症而已,就像她,洗筷子時粗的一端必須是一個方向,疊碗的話大碗必須放在最下邊。
她解釋,“掌櫃彆誤會,錢公子會木工活,你這桌椅壞了沒法坐人,他幫忙修修而已。”
錢栗樹拆了椅子,起身走了出去,掌櫃瞪眼,要去抓他衣袖,又忌憚的縮回手,指著支離破碎的椅子,“他..他他他...”
“錢公子會修好的。”
語畢,錢栗樹就提著個木箱回來,木箱上刻著圖案,全是木匠平時常有的工具圖案,掌櫃止了聲,後邊有人說退房,他掉頭走人,隱約覺得自己氣勢弱了,嘟噥道,“先說好,修不好要賠我錢。”
好些客人嫌桌椅板凳是壞的,勸他換新的,不行找個木匠修修也好。
可他舍不得錢,他開的是客棧又不是飯館,客人們想坐回房間哪兒不能坐,抱著這中心態,這幾張桌椅他就沒管,走到櫃台邊,他又說,“是他自己要修的,修好了可不準問我要錢。”
青桃說好。
趁著錢栗樹修桌椅,她走到小院看了眼,譚秀才房裡的燈已經亮了。
她提著早飯上樓。
再下來時,桌椅像換了新的似的,灰撲撲的表麵被刮了層,露出新的顏色,色澤明亮,帶著周圍也亮了不少,掌櫃端著水盆站在旁邊,笑得兩隻眼睛快沒了。
錢栗樹的衣袖撩到手肘,骨節分明的手在盆裡撥了撥,“有點燙...”
掌櫃嘿嘿笑,“我再添點冷水?”
“將就著洗吧。”
離去時,掌櫃舔著笑跟在錢栗樹身後,“錢公子,我家裡的衣櫃門有點不靈活,床也顫巍巍的,你能不能...”
錢栗樹放下衣袖,冷臉打斷,“不能。”
掌櫃:“......”
譚青槐擠在錢栗樹和羅狗子中間,滿臉崇拜,“桌椅是錢公子你修好的?”
羅狗子摸他的腦袋,“當然...”
譚青槐頭發柔順,用青草編織的發帶束在頭頂,有趣得緊,譚青槐卻不喜歡人碰他的腦袋,歪著脖子躲開,又問錢栗樹,“錢公子會做陀螺嗎?”
陀螺是木頭做的,錢栗樹桌椅都能修好,做個陀螺不成問題吧。
“當然。”羅狗子繼續回答。
手不自覺往譚青槐腦袋伸去。
譚青槐撅起嘴拍他的手,看著錢栗樹,“錢公子能...”
羅狗子揚手,“不能。”
譚青槐跳腳,“我又沒問你。”
“我能答啊。”
譚青槐生氣了,呼啦啦衝到青桃身邊,剛剛說好坐羅狗子馬車的他反悔了,爬上牛車,氣鼓鼓的把頭扭到邊上,錢栗樹好笑,“譚家小公子真有趣。”
換成他小舅子,早告狀去了。
“走吧。”錢栗樹淡淡說了句。
今個兒風大,羅狗子邀譚秀才他們坐馬車,牛叔也跟著勸,牛車顛簸,沒有遮風避雨的地方,譚秀才他們每次來府城都被折騰得憔悴不已,眼下難得能換個舒適點的車,沒必要顧及他。
譚青槐跟羅狗子慪氣,堅決不去。
青桃想著她如果去了譚青杏免不了要跟著,和羅狗子又有牽扯,於是她也沒去。
最後就譚秀才去了。
譚青杏一臉失望,牛車未出城,就開始諸多挑剔,一會兒嫌坐墊硬邦邦的不舒服,一會兒說顛簸想吐,千方百計想坐馬車。
她越是這樣,青桃越是不鬆口。
作者有話要說:男主現在不喜歡女主:,,.