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03章 103 家長裡短(2 / 2)

琢磨著找譚青杏問問,走到院裡,隻聽對麵屋響起郭寒梅的質問,“青桃青桃,什麼都是青桃,奶偏心就罷了,娘怎麼事事都向著她,還要我處處忍讓她?”

青桃站著沒動。

郭寒梅摔了針線籃,線滾得到處都是。

譚青文眉頭緊皺,儘管他也不喜歡青桃但聽不得郭寒梅這麼。

“四妹年紀小,咱做兄嫂的讓著她又怎麼了,你要無理取鬨也不該捎上她。”

邵氏走後,譚青文就提筆寫文章,郭寒梅突然倒床上捂著被子痛哭,他嫌吵就提醒她安靜點,她哭得愈發大聲。

譚青文不想鬨笑話,關上門窗,郭寒梅就提青桃。

譚青文道,“你不滿意娘你就和娘說,四妹雖然當家,也有不管的事兒。”

他痛恨青桃在小寡婦麵前貶低自己是真,但也記著娘總說他們在鎮上,想吃什麼出門就能買到,而青桃在村裡,自己想吃什麼都不知道,爹娘不在身邊,總是要受冷落和嘲笑的。

有時候想到那些話,他不禁想青桃是不是討厭他。

他從小待在邵氏身邊,吃的好穿的好,嫉妒他,逮到機會使勁抹黑他。

每次那麼想,他就覺得青桃不是那麼令人憎惡了。

郭寒梅恨恨咬牙,“她有什麼不管的啊,錢財她攥著,說不說親她說了算,分不分家她說了算,什麼都是她說了算,她憑什麼?”

譚青文理直氣壯,“憑咱家她當家。”

提到這個,郭寒梅越是來氣。

就因自己沒有討好她,其他親戚有禮,她娘家什麼都沒有,得兩包糕點還是邱婆子拿出來的,傳個話指不定怎麼陰陽怪氣,否則她爹娘怎麼會不來?

郭寒梅坐在床邊哭著數落青桃的不是。

譚青文聽不下去,拉開門就走。

看青桃站在院裡,臉上滿是尷尬,“四妹...”

“郭家的事兒我也不清楚緣由,要不待會我再去問問,大嫂有什麼不高興的地方可以跟我說。”青桃以為郭家的事兒讓郭寒梅不痛快了,解釋,“送禮的事兒是我做的主,我和娘掙的錢,自然孝順家裡長輩,郭家是大嫂娘家,和我跟娘關係不大...”

沒有給平輩親家送禮的道理。

譚青文回眸瞅了眼淚眼婆娑的郭寒梅,不甚耐煩,“青槐不是說得很清楚了嗎?咱禮數周到是郭家自個兒忙,賴不到你頭上。”

譚青文道,“彆理你大嫂。”

被她奶和她娘知道也會是這麼說的。

郭寒梅對青桃有偏見,什麼事兒都怪到青桃身上,不是找茬嗎?

青桃沒有往屋裡走,“等我給四叔補了衣服再說吧。”

譚青杏要繡花,備了各種顏色的線,給青桃線時,她納悶,“大嫂不在嗎?”

郭寒梅也有灰色的線,問郭寒梅比問自己省事多了。

“大嫂在睡覺。”其他事兒青桃沒多說,譚青杏也沒起疑,畢竟她眼裡的郭寒梅知書達理善解人意,哪兒跟人紅臉呢。

晚上煮的麵條吃,全家人坐在堂屋,就郭寒梅不在,邱婆子問了兩句,譚青文隻說郭寒梅午飯吃多了不舒服,歇下了。

譚青杏沒有多想,“會不會是懷上了?”

她沒嫁人,但女人懷孕是清楚的。

這話一出,所有人都看向譚青文。

譚青文臉紅,“應該沒有吧。”

譚秀才道,“待會請大夫來瞧瞧吧,咱們明天一走,不定啥時候能回來,寒梅不舒服,讓大夫抓兩副藥。”

媳婦跟自己說了讓老大進城讀書的事,他問青桃家裡銀錢的情況,決定讓老大去府學邊上的書塾讀書,有自己盯著,老大總不至於沒有長進吧。

無論如何,明年院試得下場試試。

這事沈邱婆子也知道,她不認為郭寒梅有了身孕,更多是不高興。

她問青桃,“城裡屋子真住不開?”

邵氏搶話,“娘,咱租的是間小院,兩間臥房,青杏來咱們都是擠著睡的。”

譚青杏點頭。

邱婆子歎氣,“寒梅進門的時間說長不長,咱們每天在地裡忙,沒有好好跟她聊過,青文一走,她說個貼己話的人都沒有了。”

邵氏道,“也是沒法子的事兒。”

“青文你好好跟你媳婦說說,彆讓她胡思亂想。”

“好。”

一頓飯,因為郭寒梅,多少有些掃興。

等洗漱回屋,邵氏發了通火,譚秀才坐在燈下看書,笑她,“跟青桃待久了,擺架子你是越來越會了,青文媳婦估計舍不得青文,你就甭罵她了。”

邵氏罵也沒去郭寒梅屋罵,就坐在桌邊,喋喋不休說郭寒梅的不好。

譚秀才說,“這次回去,咱多留意留意周圍院子,有合適的再租個,讓老大媳婦也進城,他們還年輕,離久了不太好,遠的不說,孫子啥時候能有?”

“我見不慣她哭哭啼啼埋怨青桃的嘴臉。”

“她不敢。”譚秀才道,“我們還在呢,她敢給青桃甩臉色。”

聽到這話,邵氏才好受些,忍不住跟譚秀才訴苦,“青文沒成親前,咱天天盼著他早日成家,如今真娶了媳婦,瞧瞧又是些什麼事,難怪娘總愛罵人...委實沒耐心講道理...”

人多心思就多,心思多就不齊心,與其花時間給每個人講道理,不如直接罵,罵得大家夥聽話就行了。

“好好的怎麼扯到娘身上去了?”

“娘要操持全家人的吃喝拉撒,不容易啊。”

“......”

真的是不當家不知柴米油鹽貴,郭寒梅的事兒算讓邵氏愈發體諒邱婆子的不容易。

這種心情郭寒梅是不懂的,譚青牛請了大夫給她把脈,她以為邵氏想借她沒身孕拿捏自己,心裡恨慘了青桃。

送走大夫,譚青文去灶間熬藥,青桃聽到動靜幫忙生火。

“大夫怎麼說?”

“說是有點受涼了,沒事的。”

譚青文沒有做過灶房的活兒,藥倒進鍋,添多少水完全不知道,還是青桃說差不多了他才停手。

火劈裡啪啦燃著,映出青桃秀氣的眉眼,不知為何,譚青文又想起小寡婦來。

“四妹...”他想知道,青桃為什麼篤定他不會娶小寡婦,他真的是懦弱無能的人嗎?

青桃點燃火,往灶眼裡添了兩根柴,抬頭看他。

譚青文搖搖頭,“沒什麼。”

有的事問出口又能改變什麼?小寡婦已經嫁了人,而他有自己的娘子,注定跟小寡婦無緣了。

他不說,青桃便不問。

譚青文一時有些尷尬,倒是聞到苦味的譚青武捏著鼻子跨進屋,問青桃能不能給她幾文錢。

“你要錢做什麼?”

“給梨花買糖。”

青桃:“......”

“四文錢就成。”譚青武豎起四根手指頭,青桃問他,“你沒錢嗎?”

“沒有啊。”譚青武掏自己衣兜,“我哪兒來的錢?”

青桃給了他十個銅板,譚青武撿出四個,其餘的還給青桃,青桃道,“你拿著吧,我和爹娘不在家,遇到點急事你沒錢怎麼辦?”

譚青武不當回事,“我能有什麼急事?”

他就給梨花買點零嘴而已。

想到什麼,他接過錢,“那我就收著了?”

青桃點點頭,譚青武咧嘴笑了起來,“我就知道四妹你人好,你放心,以後梨花進門,絕對不會和你唱反調的。”

“......”

她真不知道田梨花看上譚青武什麼了,擺擺手,“時辰不早了,二哥你早點睡,明天還要起早呢。”

“好。”

灶眼裡的火徹底燃起來後,青桃拿了譚廣戶衣衫,坐在灶台後縫補,譚青文不想回屋看郭寒梅冷臉,就在邊上坐著看。

青桃穿針速度不快,但沒多久衣服就補好了,譚青文展開衣服,發現看不見針腳線頭,不仔細看,連補過都看不出來,他不由得好奇,“四妹,你從哪兒學的?”

“自學成才。”

“......”

平生最怕“自學成才”四個字了,補衣服也就罷了,讀書也如此,讓人想追趕都不能,他笑笑,“爹總誇你讀書厲害,青槐也常說你懂得多,哪怕字醜,詩詞歌賦樣樣精通。”

青桃抽抽嘴角,懷疑譚青槐吹牛了。

她會背詩,但不會吟詩作對,她懂文章的意思,但不會寫文章。

“青槐亂說的。”青桃道,“我懂的沒有爹多。”

譚青文不信,故意挑了兩句他不會的文章考她,青桃倒不謙虛,思考一會兒就回答上了。

譚青文瞠目,“這就是天賦嗎?”

無師自通。

“......”

青桃沒問他此話何意,鍋裡沸騰後,就抽出柴棍,小火慢慢熬。

苦味彌漫開,郭寒梅穿著襖子走了進來,整個人瞧著病怏怏的,譚青文沒有戳穿她,“過會兒就好了,夜裡涼,你還是回屋待著吧。”

屋裡吵,前院的人聽不到,如果在這兒吵,所有人都會驚動。

邱婆子不會給郭寒梅好果子吃。

郭寒梅白著臉笑道,“我身體沒什麼大礙,你明早就走了還要收拾書籍,這兒我來吧。”

譚青文哪兒敢走。

青桃看著好說話,硬起來天不怕地不怕,對他這個親大哥都不懂嘴下積德,何況郭寒梅這個嫂嫂,他坐著不動,“幾本書,明早整理也來得及。”

郭寒梅緊了緊外衫,伸著雙手靠近灶膛烤火。

青桃往邊上坐了坐。

郭寒梅望著灶膛裡的火,低聲道,“四妹,白天是我糊塗,你彆往心裡去。”

譚青文瞪大眼,不敢相信郭寒梅會服軟。

青桃似是早料到,臉上並無驚訝,“傳話的事是我疏忽,青牛堂哥還問過我,我沒想到那岔,大嫂說我是對的,我怎麼會往心裡去。”

她態度不冷不熱,郭寒梅看出些東西來。

比如,青桃確實不滿她。

否則不會是這副表情。

她心頭訕訕,懷疑青桃是不是知道了什麼,仔細想想又覺得不可能,便道,“以後我能去城裡找你嗎?每次賣繡品都是青杏去的,我也想去布莊瞅瞅,看看流行什麼花樣,試著繡來賣錢。”

“好。”

這種事青桃素來不會拒絕。

郭寒梅鬆了口氣。

藥熬好,她咕嚕咕嚕灌下肚,青桃收拾鍋碗,她積極幫忙,譚青文難以置信。

回屋後,忍不住問郭寒梅,“你不跟四妹慪氣了?”

郭寒梅背身躺著,語氣含糊,“都是一家人,慪什麼氣。”

全家人都向著青桃,她真敢使性子甩臉色,邵氏那關不好過,如果邵氏一直不滿意,往後她想跟譚青文親近的機會都沒了,為了自己,她也不能跟青桃慪氣。

如今譚青杏都巴結青桃,她能比譚青杏好多少?

“你自己想明白就好。”譚青文道,“四妹常說家和萬事興,咱齊心過日子,總會越來越好的。”

有些時候譚青文還是挺佩服青桃的,比如譚青杏從小欺負她,可譚青杏被李氏哄騙分家,青桃還是願意幫她出謀劃策,換了其他人,不落井下石就不錯了。

翌日,天不亮院裡就傳來響動。

青桃在灶間蒸饅頭,譚廣戶殺了兩隻野兔讓青桃帶城裡吃,邱婆子把親戚送的雞蛋裝了大半,還裝了米和臘肉。

回來花花綠綠的布,走時滿當當的糧。

四奶奶熬夜煮了鍋豆腐,用筲箕瀝乾水送過來。

城裡物價高,什麼都花錢,反正有牛車,能帶就多帶點。

除了這些,還有新鮮的野菜,青桃年年在田野裡挖野菜,親戚知道她愛吃哪些,昨天吩咐家裡孩子挖了許多。

光是折耳根就裝了兩籃子。

邵氏哭笑不得,“這麼多菜,咱得吃到啥時候啊。”

“都是心意,你就收著吧。”邱婆子沒想那麼多,可勁往牛車上搬,李氏站在雞籠邊,拎著兩個兒子胳膊不讓他們摸雞屁股,“你青桃堂姐要走了,還不過去說說好話。”

青陽:“我不去,我要看雞什麼時候下蛋。”

李氏:“......”

“你怎麼這麼沒出息,人家進城吃香的喝辣的,你們呢?”

青陽反駁,“才不是呢,青桃堂姐很早就起床乾活了。”

反手抓著李氏手腕,使勁掙開,嗖的鑽進雞籠,逮住黃灰相間的雞,手抄過腿,摸到雞肚子,左右揉兩下,嘿嘿笑道,“這雞半個時辰就下蛋了。”

青田急得拍手,“我要摸,我要摸。”

李氏:“......”

牛車駛出去沒多遠,青桃聽到自家院裡傳來哭聲,譚青武他們幾個去學堂讀書了,這個時候挨打的也就青田和青陽,她蹙眉,“二嬸怎麼打堂弟他們了?”

譚青文:“估計他們又鑽雞籠了。”

因為這事,李氏罵也罵過,打也打過,兄弟兩就喜歡守著雞籠看雞下蛋,哪怕雞拉屎,兩人都能嘰嘰喳喳討論半天,李氏氣得不行,帶他們去地裡,兩人就刨土抓蛐蛐玩。

有天傍晚回家,兩人衣服裡兜的全是蛐蛐,給李氏差點嚇暈過去。

提到兄弟兩李氏就眼眶泛淚,逢人就說青桃壞話,其他孩子有書讀,就她兒子沒有。

村裡人有眼睛,自己會看,說青陽他們年齡太小,去學堂坐不住白白浪費錢。

李氏就跟人家罵。

這些譚青文是聽郭寒梅說的,譚青杏也知道,說道,“自打沒能當成家,我娘就像變了個人。”

裡子麵子都不要了。

借的錢至今也沒還上,她舅母來問了好幾回。得虧青桃提醒,否則那些債恐怕都歸到她頭上了,至今想想她都心有餘悸。

“青桃妹妹,幸好你贏了。”

青桃知道她說的什麼事,笑著道,“我運氣好。”

“說什麼呢?”邵氏問。

兩人默契地搖搖頭,邵氏好笑,抬手替青桃理了理風吹亂的發絲,“冷不冷?”

“不冷。”

去府城的路走過好幾回了,青桃感覺沒那麼顛簸了,跟邵氏說說話,聽譚青文背背書,沒什麼感覺就到浣衣巷的巷口了。

晚霞褪去,斑駁的院牆在月色下愈發黯淡。

各家小院還沒亮燈。

跳下牛車,她竟有些恍惚。

邵氏亦如此,“這趟回家,好像過了幾個月沒來似的。”

譚秀才喚譚青文搬籮筐,笑道,“這兒冷清清的,沒有村裡熱鬨,哪兒就幾個月了?”:,,.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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