譚青杏附和,“錢公子也這麼說的。”
“青桃妹子,你有沒有事,要不要請大夫瞧瞧。”
青桃揚手,“不用不用。”
羅狗子和芸娘要回家的,眼下他改了主意,“芸娘,你陪青桃妹子待著,我去趟錢家。”
李弟喜為了錢栗樹什麼事都做得出來,青桃每天出門做買賣,彆不小心著了他的道。
他的馬車停在旁邊茶館的,趕著車就火急火燎的去了錢家。
此時錢家院裡鬨得正厲害。
錢栗樹徹底惱了李弟喜,丟下她自個兒回了家,李弟喜追到錢家,坐院裡又哭又鬨,錢木匠是個男子,不好跟小姑娘多拉扯,他媳婦又不在,唯有派人請李弟喜親娘來。
李城扶著他娘來的。
好說歹說,李弟喜油鹽不進,坐地上痛哭流涕,求錢木匠同意兩人的親事。
錢木匠尷尬不已,兒子對李家什麼態度他再清楚不過,哪兒敢擅作主張,為難道,“弟喜,錢家的情況你也了解,樹子的親事彆說我做不了主,他娘說了也不算的。”
錢家就錢栗樹一個寶貝疙瘩,前不久他爹娘進城,特意提過這事,無論錢栗樹娶哪家姑娘,都得錢栗樹點頭才行。
兩老盼著錢栗樹替錢家開枝散葉,不順著錢栗樹的性子,找個不合他心意的,錢家什麼時候才能有後?
錢木匠為此還不太高興,認為錢栗樹就是被爹娘寵壞了,他也算看著弟喜長大的,知根知底挺好的。
隨著一連串的事情後,他覺得薑還是老的辣,爹娘更有遠見,否則真讓李弟喜進門,家裡怕是烏煙瘴氣的。
他勸弟喜娘,“嫂子,你先帶弟喜回家吧,城子還得去書塾,委實沒空。”
弟喜娘怯弱了大半輩子,女兒婚事上亦抬不起頭,哪怕極力想撮合弟喜跟錢栗樹,也知強扭的瓜不甜,彎腰攙扶李弟喜,“弟喜啊,咱先回家,娘給你做了好吃的...”
李弟喜甩開她的手,睚眥欲裂,“我不走,樹子跟譚姑娘眉來眼去的,我要是走了,他轉身就找譚姑娘去了。”
錢木匠麵上不喜,錢栗樹跟譚姑娘清清白白的,他見過譚秀才夫妻倆,兩人視小女兒如掌上明珠,聽到這話怕覺得他們故意壞青桃名聲,他拍拍身上的木屑,沉聲道,“弟喜,你不要信口雌黃,樹子名聲壞了就壞了,譚家是讀書人,名聲甚是重要,你不要故意抹黑人家名聲!”
聽到這話,李弟喜愈發瘋狂,歇斯底裡道,“誰抹黑她名聲了,她就是個狐媚子,看見樹子就挪不動腿了,恨不得掛樹子身上。”
她娘臉上不認同,“弟喜啊,姑娘家名聲重要,譚姑娘多大歲數?不是那樣的人。”
青桃在清水鎮的名聲她是聽說過的,能讓她婆婆唾罵的都是好人。
李弟喜抹了把臉上的淚,哽咽道,“我說的又不是她,是她堂姐。”
羅狗子進門就聽到這話,風風火火繞過影壁,大嗓門道,“青桃妹子的堂姐怎麼了,她陪青桃妹子找樹子的,李弟喜,你不要仗著瘋癲張嘴亂咬人,彆說樹子瞧不起你,你出去問問,哪家瞧得上你,還想嫁給樹子,你下輩子吧你。”
他慣來心直口快,說完,走過去拽起李弟喜胳膊就往拖,李弟喜可勁掙紮。
羅狗子死死擰住她胳膊,“在清水鎮看你可憐,現在看你滿心可恨,樹子這輩子打光棍也不會娶你的,樹子不敢動手是怕被你訛上,我不怕,我一個有婦之夫,你要嫁,就給我做妾,回老家伺候我爺奶爹娘去。”
李弟喜被他的話氣得怒不可遏,偏拿他沒轍。
拉扯間,沒多時就到了門口。
李弟喜拚儘全力掙紮不過,開始大哭,向她娘求助,“娘,你快管管他,他弄疼我了。”
弟喜娘淚流不止,“狗子,你輕點啊,弟喜沒什麼壞心思,她就是,就是太想嫁給錢栗樹了。”
“她想有什麼用,樹子壓根瞧不上她,嬸子你就是太縱容她,才慣出她這副不達目的誓不罷休的性子。”
李城在邊上沒吭聲,因為他姐的事兒,樹子和狗子待自己疏離許多,他自幼敏感,能感覺到兩人心裡的不滿,然而眼前的人是他親姐,他有什麼辦法呢?
他去找錢栗樹,低聲央求,“樹子,我姐沒彆的毛病,要不你就娶了她吧。”
這種話成了他的口頭禪,見著錢栗樹就會說。
錢栗樹坐在桌邊吃飯,看著他,沉默了會兒,“城子...”
李城頭皮繃緊,隱約猜到錢栗樹即將脫口而出的話是什麼,身形顫了顫,轉身跑開。
從小到大,錢栗樹說一不二,猶記得上回他姐絕食求死他來找錢栗樹,錢栗樹一字一字告訴他這是最後一次,再有下次,兩人朋友都沒得做。
近日錢栗樹忙,待他雖不如從前,卻也沒冷言冷語,他把那些話忘了。
現在,又想起了。
李弟喜坐在門檻上,雙手死死扒著門框,羅狗子使勁把她拖到外邊,當即關門。
李弟喜爬起要往裡邊溜。
到門口時,身子被李城攔住,“姐,彆鬨了行不行?”
“你這個忘恩負義的,我好不容易碰到個喜歡的,你怎麼幫外人不幫我,你記不記得...”李弟喜說起清水鎮的日子,她娘不住的抹淚,看著錢木匠埋怨道,“你怎麼就這麼心狠呢,是要逼死我家弟喜啊。”
羅狗子給氣笑了,“她要是死了我敬她是條漢子,她敢死嗎?”
那次尋死覓活不是為了見樹子啊,要不是看李城麵子上,樹子會管她?
“城子,你姐既懷念清水鎮的日子,你們還是搬回清水鎮住吧,不要真到咱朋友都做不了的那步...”羅狗子覺得李弟喜有恃無恐離不開家裡人的縱容。
不是他拍譚家馬屁,譚青桃的性子甩李弟喜幾條街。
李弟喜拿什麼跟人家比。
更重要的是,她覺得周圍姑娘都跟她搶錢栗樹,青桃壓根就沒多的想法,人家滿心隻想掙錢,讓家人過好日子。
境界比李弟喜高了不是一星半點。
羅狗子手背臉上被李弟喜抓破了好幾道口子,他苦著臉摸了摸,和李城說道,“要是換成其他人,我直接動手打了。”
李城臉色大白,扶住李弟喜,雙手顫抖不止,“姐,咱回家吧。”
鄰裡探出頭張望,李弟喜不回家不行。
回去路上,沒少罵罵咧咧的,罵譚家,也罵羅狗子,她娘輕輕順著她的背,輕聲細語商量,“弟喜,樹子沒有那個心思咱就算了,改天娘找媒人...”
“我這輩子除了樹子誰都不嫁。”
李城滿臉難色,他太了解錢栗樹的性子了,娶誰都不會娶李弟喜的,然而不知道怎麼開口跟李弟喜說,他娘還在安慰,“好好好,除了樹子誰都不嫁,等樹子娘回來,我再跟她說說。”
羅狗子沒聽到這話,否則連弟喜娘一塊罵。
臉頰有點痛,他問錢栗樹有沒有藥膏,塗點藥膏再回家,要不然芸娘看了會擔心。
錢栗樹摟過他肩膀,“往後碰到這種事你彆衝前邊,她要哭就哭,哭破天也沒人搭理她。”
“我是個急性子,哪兒忍得住,況且她太過分了,你倆的事兒怎麼能牽扯外人,青桃妹子傷著腰,明早能不能岀攤都不好說。”
錢栗樹神色微滯,“青桃受傷了?”
書塾門口,他問青桃有沒有傷著,青桃說沒有他便沒有追問,“傷著哪兒了?”
“腰。”
“待會請個大夫去瞧瞧。”
羅狗子點頭,問他去不去,錢栗樹道,“我過兩天去吧。”
錢栗樹去書塾當真是奔著讀書去的,羅狗子不敢耽誤他太久,上了藥就和他一塊出門,錢木匠唉聲歎氣的,院裡還有十幾個學徒,全在議論李弟喜。
羅狗子想起李弟喜的話,“你跟青桃堂姐怎麼回事?”
“她的話你也信?”
羅狗子想想也是,錢栗樹有主見,早說想娶個讀過書的,譚青杏不識字不會算賬,不是錢栗樹中意的。
他拍拍錢栗樹的肩,“等嬸子回來讓他早點把你的親事定下吧,讓李弟喜徹底死了那條心。”
錢栗樹不以為意,“為了一個不相乾的人就逼自己成親是否太委屈了些,李弟喜那邊我會做個了斷,你彆管了。”
羅狗子張了張嘴,猜到他口中的了斷指什麼,欲言又止。
李弟喜的依仗無非是李城,李城有今天全靠錢栗樹提攜,坐上馬車,他低低說了句,“城子畢竟是咱兄弟,你彆太絕了。”
“嗯。”
錢栗樹怎麼跟李城說的羅狗子不知道,他去醫館找了個大夫給青桃瞧瞧身上的傷,大夫把了脈說沒事。
青桃躺在床上,額頭冒著冷汗,臉白得泛青。
他憂心忡忡,明明走的時候還好好的,怎麼突然快死了似的。
青桃喝了半碗粥就回屋睡覺,芸娘和譚青杏沒管她,兩人跟大夫同時進的屋,也被青桃臉色嚇得不輕。
譚青杏失聲痛哭,要去找譚秀才,芸娘也嚇著了。
大夫道,“不是什麼大事,家裡有沒有紅糖,給小姑娘煮完紅糖水,過兩天就沒事了。”
譚青杏泣不成聲,“她都快死了,喝糖水有用嗎?”
心裡埋怨羅狗子找了個騙子回來。
大夫:“......”
羅狗子也在,大夫不好說得太直白,斬釘截鐵道,“疼過這陣就好了。”
芸娘慢慢反應過來,“大夫,她是不是...”
大夫點頭,“嗯。”
芸娘咽回眼裡的淚,把譚青杏拉到外邊小聲嘀咕幾句,譚青杏半信半疑,“青桃妹妹好像很痛。”
“喝紅糖水就好了。”
芸娘剛來葵水也疼得半死不活,譚青杏肚子沒疼過,體會不到那種疼痛,去堂屋翻箱倒櫃,真找著兩包紅糖,切碎後,直接用碗裝了大半碗端進屋。
大夫:“......”
這姑娘怕不是男兒身吧。
“煮成糖水端來。”
譚青杏:“先讓青桃妹妹吃點。”
生火燒開水要費些功夫,她怕青桃等不及,芸娘匆匆忙回家去了,羅狗子不知道發生何事,哪兒也不敢去,還是芸娘神秘兮兮捂著東西進門,大夫出來,他才湊上前,“真沒事?”
說實話,他也懷疑。
大夫:“......”
送走大夫,芸娘關上門,羅狗子聽不到兩人說什麼,隻得去灶房幫青杏看火。
譚青杏這才注意他臉受了傷,問他怎麼弄的,羅狗子不欲多說。
青桃肚子疼得撕心裂肺,一會兒冷,一會兒熱,腦子昏昏沉沉的,等身上疼痛消失,睜開眼外邊的天兒已經黑了。
邵氏坐在床邊,握著她的手,眼眶含淚。
她動了動身子,邵氏趕緊說,“你身體不舒服好好躺著吧。”
出了一身汗,渾身汗膩膩的,青桃慢慢坐起身,發現身上蓋著兩床厚被子,後知後覺意識到了什麼。
邵氏撩起她鬢角的濕發,聲音哽咽,“我家青桃是大姑娘了。”
衣衫褥子臟了是芸娘替她換的,邵氏覺得自己做娘的沒儘責,“這幾日你好生歇著,岀攤的事兒你就彆管了,狗子和芸娘會幫忙。”
青桃渾身不自在,不過在扶手上撞了下,怎麼就撞出這種事兒來。
中途雖然迷迷糊糊的,大夫來過她是清楚的,朝屋外看了眼,“爹呢?”
“和你大哥在屋裡讀書呢。”
回家發現青桃在屋裡睡覺,譚秀才嚇得不輕,得知李弟喜鬨事傷著青桃,譚秀才是要去李家討個說法的,邵氏攔著沒讓,大夫說青桃沒事就算了,況且青桃初來葵水,肚子痛也正常。
邵氏道,“是我沒想到那茬,得虧有芸娘在。”
否則不定怎麼丟臉呢。
青桃輕輕嗯了聲,掀開被子要起身,邵氏按住她,“你好生歇著,我給你盛飯去。”
回家芸娘就和她說青桃來葵水了,她又去買了幾包紅糖,還買了豬蹄,去得晚了,隻剩下兩根豬蹄,譚秀才他們都沒吃,全給青桃留著的。
邵氏跟羅狗子借了張小桌子,架在床上,方便青桃吃飯。
滿滿一大碗米飯,一大碗豬蹄,還有一個回鍋肉,一個紅燒排骨,青桃看得嘴角抽搐,“會不會太多了?”
“這幾天得好好補著。”
青桃哪兒吃得完,豬蹄軟糯,她吃了好幾塊,回鍋肉一片沒吃,米飯吃了大半碗,肚子撐得發脹,邵氏又給端了碗紅糖水,青桃道,“喝不了了。”
“肉可以不吃,紅糖水得喝,喝了肚子不痛的。”
邵氏年輕那會也肚子痛,家裡沒有紅糖,隻能忍著,每個月都咬牙忍過去的,嫁給譚秀才生孩子坐完月子才稍微好點,月子裡會喝紅糖水,她覺得肚子不痛就是喝紅糖水的緣故。
青桃喝了幾口,“娘,真喝不下了。”
“娘給你溫鍋裡,你夜裡想喝的時候和娘說。”
因青桃身子不爽利,譚青杏晚上去羅家睡的,夜裡邵氏起了幾次,督促青桃把紅糖水喝完了。
弄得青桃起了幾次夜。
經曆過這種事,除了不方便,青桃很快就適應了,清晨天不亮就醒了,邵氏說不什麼都不讓她下床,青桃哭笑不得,“娘,我又不是坐月子呢。”
“也不能下床,你要多休息。”
羅狗子和芸娘過來幫忙,隔著門窗和青桃說,“青桃妹子,你聽嬸子的話啊。”
青桃:“......”
其實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兒卻好似驚動了許多人,比如她沒岀攤在家歇著,其他院裡的人時不時來串門問她是不是來小日子了。
心裡接受是回事,被人堂而皇之發問又是另外回事。
柳氏也來了,瞄了好幾眼竹竿上晾曬的衣衫褥子,會心笑道,“昨天狗子媳婦神神秘秘縮在角落洗衣服我就猜到了。”
青桃:“......”
“你以後是個大姑娘了,許多話沒法和外人說就和曉曉說吧,曉曉比你大,懂的比你多。”
不見得,青桃想反駁。
柳氏又道,“我看你堂姐來了沒走,她是要留下幫你們嗎?”
狗子媳婦跟譚家走得近,不少人向狗子媳婦打聽譚家給的工錢,狗子媳婦嘴緊,怎麼都問不出來。
柳氏好奇,“你堂姐幫忙你們給工錢嗎?”
她想讓廖曉來做幫工。
有機會接觸到錢栗樹,廖曉也同意了,就看青桃這邊怎麼說。
邵氏不讓青桃出門,千叮嚀萬囑咐不讓她乾活,青桃就拿了之前買的布裁衣服,握著剪刀,順著畫好的線跐溜剪開,說道,“我堂姐有自己的事情做,過兩天就回去了。”
柳氏心下大喜,“你們招幫工嗎?”
青桃挑眉。
柳氏道,“你每個月總有不舒服的時候,不岀攤就白白損失好些銀子,多可惜啊,招個幫工多好?”
這個青桃沒有想過,但不至於像柳氏說的誇張,這次痛,下次就沒事了。
柳氏看出她的心思,苦口婆心道,“你彆不信,你年齡小,這幾天最是要注意,哪怕你不在乎,你娘還是看得緊的。”
青桃相信,邵氏出門前,在她耳朵邊嘮叨了不下百遍,就差沒讓譚青杏留下守著她了。
來葵水弄得整條巷子人儘皆知,她恐怕是第一人吧。:,,.