突然活過來的哈姆雷特表現奇怪極了,然而最直觀的看到紅發魔法師複活那一幕的艾裡反而接受良好。年輕的風族少年說不清自己的感覺,他不是笨蛋,也產生過懷疑,然而內心卻不由自主的雀躍和親近,恨不得匍匐在哈姆雷特的腳下,親吻染上泥塵的衣袍。
與之相反,克裡斯滿心都是突破頂端的敵意。他冷眼看著“哈姆雷特”隨手拋了個治愈術過來,泊泊流血的脖頸便在瞬間痊愈。
若不是草葉上的血液還未乾透,地上的屍體還散發著未散儘的溫度,他大約會認為這不過是一場滑稽的夢。
哈姆雷特的視線一直注視著菲利婭,紅發的魔法師與以往形象大不相同,他更加的冷靜沉著,仿若從無數歲月走過,見慣死亡風雨,踏過千山萬水。
就算浩瀚星河,在他眼中不過終將逝去的星辰。即便是他現在鐘愛的神使,似乎也會在眨眼之間消失不見。
脆弱又年幼的黑發小少女偏過頭,紫色的眼眸褪去緊張和恐慌,她嬌嫩的嘴唇失去顏色,被牙齒咬得沁血般鮮紅。她眼眸布著一層薄薄的霧,帶著憂愁和後怕。
她多麼的嬌弱,抬手之間便能毀滅。異世來的靈魂像一片無依無靠,在大海中浮沉的扁舟,指不定什麼時候遇到大的風浪,便會溺死在曆史的海洋中。
這次的事在神明看來,連波瀾都算不上。
菲利婭情緒不穩,她始終記得黑暗中飛舞的銀絲和高高拋起的人頭,她在那一瞬間看到人頭的眼睛還在不可置信的睜大轉動,它直直的盯著菲利婭,仿佛穿透她的視線,牢牢的印在她心底。
恐怕短時間內,她都會在夢中再次見到那雙眼睛了。
“菲利婭。”哈姆雷特的聲音打破菲利婭的思考,像一道及時的光芒,闖入混亂黑暗的思緒。菲利婭轉過頭,看到紅發的魔法師意外的冷靜,他沉靜的藍眸冷得如同雪山之巔的光芒。
完整的哈姆雷特就站在她不遠處,既沒有掉頭,也沒有亡者的氣息。菲利婭在那一瞬間露出迷茫的表情,開始懷疑記憶。或許她聽到的那聲最後的悲鳴,並不屬於哈姆雷特……不然該怎麼解釋,哈姆雷特還活著的事實?
可是哈姆雷特身上有著奇妙的、令她感到熟悉的氣息。
神使身上的光輝蠢蠢欲動,它們完全清醒過來,嘰嘰喳喳的啄著菲利婭的皮膚。無形的光芒牽引著菲利婭的手,想將她往哈姆雷特的方向帶。
活躍的聖光擰成一條細細的線,它們雀躍的爭先親吻魔法師的指尖,親密的纏在他身邊。
看到活躍的聖光,菲利婭還有什麼不懂的呢。她睜大眼睛,喉嚨裡的聲音再也吐不出來。頂著哈姆雷特外貌的神明依舊冰清高潔,他麵上沒有多餘的表情,連眼神都如冰封千年的霜雪,隻有在看到菲利婭時,會有一閃而過的波動。
光明神在意著新選的神使。遠在高天之上,他聽到神使絕望而又卑微的聲音,她喊著千萬年沒人記起的名字,神明心神一動,便在瞬間降臨。
他甚至沒有好好挑選降世的載體,隻能就近的選擇“哈姆雷特”剛剛死去的身體。紅發魔法師的靈魂還殘留在身體的不遠之處,可敬的神明隨手一攏,掩去亡者的氣息。
就當作借用載體的謝禮,神明決定給予魔法師一次人生重來的機會。他會在神明離去之後在完整的身體內複活,並且將死亡之前的記憶全數忘記。
小巧可愛的神使失神的想要上前,卻聽到同伴低聲提醒。
“菲利婭,彆靠他太近!”大約是“哈姆雷特”的視線過於不同尋常,克裡斯不由的警惕起來,“他不是哈姆雷特!”
那邊的艾裡一臉呆滯:“他不是哈姆雷特的話是誰?”
光明神聞言,冰藍的眼珠轉動,視線終於放在兩位少年身上。他視線從艾裡的身上刮過,最後落在克裡斯身上。
克裡斯抓緊手裡的武器,那一眼像是看透了他的一切,冷汗和緊張的心情一同出現,精靈族的少年喘著粗氣,連指尖都開始顫抖起來。
菲利婭在這時擋住了兩人相望的視線。黑發紫眸的神使蒼白的臉色突然盈滿紅潤,她很激動,漂亮的眉眼舒展開來,像一朵被精心嗬護的鮮花。
“您……您怎麼會……”她語無倫次的說道,拖著受傷的腿腳小跑著上前,“我……”
漂亮的衣服在菲利婭跳下馬車時就變得破破爛爛的,它沾上了草屑、泥土和露珠,肮臟得如同在泥地裡打了個滾。黑色的長卷發上甚至夾著幾根翠綠的草葉,更加惹人憐愛。
菲利婭看著“哈姆雷特”,腦海裡卻是描繪著神明原本的模樣。神明肌膚如雪,淺金色的頭發仿若初升的太陽,他的眼眸裝滿億萬星河,深邃又神秘。
神使看起來不太好,她的身上有傷,走動時腿腳一拐一拐。神明低頭看她,聖光順著神明的心意治愈神使的外傷。他的小小神使太脆弱了,她是一朵嬌嫩易折的花苞,稍微不注意,便會讓自己遍體鱗傷。
溫柔的聖光拂過受傷的皮膚,菲利婭感覺到身體似乎浸泡在暖暖的溫水中,溫熱得幾乎要人落下淚來。
神明注意到菲利婭手裡抱著的,包裹著粗布的東西。
菲利婭低頭一看,指甲用力的抱緊萊雅琴,小聲的解釋:“我害怕路途顛簸會損壞音質。”她從來沒覺得自己有如此溫柔過,聲音柔軟,甜美得像加了幾大勺蜜糖的牛奶。
“不必如此,”神明耐心的解釋,“她不會輕易損壞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