晚鐘敲響的時候, 露台上的花正耷拉著腦袋,失去白日的活力。腹間灰白的鳥撲棱著翅膀從火紅色的天空掠過,它長鳴嘶叫, 聲音嘹亮而悠長, 宣布一天的結束。
工作回家的丈夫拎著被汗水浸濕的外套,鼻尖被落日餘暉染紅。在屋內等待的妻子收回曬在室外的衣服, 廚房裡升起白霧,鍋中的濃湯散發著鮮甜濃鬱的香味。
它一路飄散, 搖晃著像個醉酒的大漢,最終消失在空氣中。家家戶戶星火點燃,一叢叢炙熱的火焰在壁爐中燃燒, 驅趕寒夜帶來的冰冷。
斯加雷特晝夜溫差大,到了晚上,白天的熱度不在, 寒風瑟瑟,晚歸的行人攏好身上的衣服, 快速穿越大街小巷。
菲利婭和魔法公會會長巴利爾談完之後,已經入夜了。小餐館的老板很耐心的等待他們走後, 才關上門。
夜色太晚,這種時候回佩洛特裡有風險,幾人在巴利爾先生的盛情邀請下, 決定到公會宿舍住一晚,到明天天亮再回去。
溫暖和火光消失在門內,巴利爾伸出手, 繁複的魔法陣泛著星辰般的銀色光輝出現在半空中,小巧可愛,一盞燃燒著的油燈散發著朦朧的光芒,不緊不慢的落在巴利爾的手中。
魔法公會總部的部長巴利爾,是一個稀有的特質係——空間特質的魔法師。
菲利婭身上懶怠的聖光,感覺到空氣中不同尋常的波動後,飛快的分出幾縷撲上去,強勢吞掉幾粒銀色的魔法元素。
菲利婭:“……”
對此,在場的人毫無所覺,甚至沒人注意到聖光如同搶劫犯般的行為。黑發的神使臉色不變,藏在裙側的手指微勾,那邊的聖光便攜著魔法元素,沾沾自喜地蹭蹭菲利婭的手指。
“請容我帶路,菲利婭神使。”巴利爾先生和氣的說道,他是個圓滑的家夥,麵對佩洛特裡未來的新星,依然是謹慎的,即使他本人也是從佩洛特裡畢業的學生。
菲利婭挑選的小餐館原本就在魔法公會附近,一行人很快到達目的地。小神使依舊被安排住在三個月前居住過的房間,它被打掃得乾乾淨淨的,沒有一絲麼灰塵。
地毯柔軟,菲利婭洗漱完後,赤著腳踩在記憶中的位置上。它被人草草的整理過,踩上去的觸感和彆處不同。菲利婭抬起腳,腳板上沾著乾透的薄片,已經看不清原本是什麼顏色了。
她不再想那天的事情,關好木窗,拉上窗簾,正準備爬上床去睡覺,卻遭遇到抱著柔軟枕頭來敲門的愛麗絲。
可憐兮兮的少女眼眶中含著淚水和忐忑,言語間十分僵硬:“菲、菲利婭……我、我怕黑……可以跟你一起睡嗎?”
愛麗絲小心翼翼的問道,她單手揪住真絲睡裙,捏起一道道明顯的褶子。
如果愛麗絲眼裡的水再少一點,說不定菲利婭就會相信。可惜的是,不擅長欺騙彆人的天真少女演技浮誇,她單純隻想找個借口過來蹭床陪丨睡。
菲利婭一時無言,隻好朝她點點頭。愛麗絲歡呼一聲,把枕頭和自己一同扔到菲利婭那張寬大柔軟的床上。
愛麗絲是個活潑的女孩子,她總有用不完的活力。入睡前,她揪著菲利婭講了一個小時的話,即便得不到回應,也在快樂的嘰嘰喳喳。
棕發的少女眨著眼睛,她這幾個月是真的過得很快樂,好像在夢裡一樣。有和藹的老師,友好的同窗,美麗又善良的好朋友。
在她身邊的菲利婭早就閉上眼睛,她喜歡安靜,卻不會在愛麗絲說話時露出不耐煩的表情,總是溫柔地充當優秀的聽眾。
愛麗絲輕輕轉身,平靜躺下。
“晚安,菲利婭。”
幾秒之後,美麗又溫柔的友人用她那天籟般的嗓音作出回應。
“晚安,愛麗絲。”
……
第二天一早,佩洛特裡學院的幾位學生整理好昨天買好的物品,一箱箱整齊的放在馬車後方。與巴利爾先生道彆之後,奧斯特關上馬車的小門,開始儘責的當一個馬車車夫,駕駛它駛向佩洛特裡的方向。
斯加雷特王都,阿爾澤特最高恩建築——黃金鐘樓上,披著鬥篷的少年盤著腿,坐在最頂端。
在這裡能清楚的看到整座城市,它渺小又巨大,仿佛一隻沉睡的巨獸。
尤利塞斯在王都躲了三個月,仿若陰溝裡的老鼠。
在他身後,一隻屬於人類的白皙柔嫩的手抓住上層的瓦片,氣喘籲籲的從下麵爬上來。
棕發的青年艱難的攀爬,手腳發軟,喘息不停。而他的傻弟弟正惆悵的盯著逐漸遠去,甚至看不到任何人的身影的馬車在發呆,也沒有一絲要過來幫哥哥的念頭。
為什麼是弟弟不是妹妹呢?明明妹妹比較貼心。利安德爾惆悵的想。
“尤利塞斯……你挑的地方也太好了,”利安德爾喘息不停,第一件事就是抱怨,“光是爬上來,就浪費了我不少時間。”
“你可以用你的翅膀飛上來。”
利安德爾一噎:“我可沒有聖光替我遮掩轉換後的氣息。”
“關我什麼事。”冷漠的、叛逆的弟弟尤利塞斯回答道。
利安德爾:“……”
他覺得總有一天會被不省心的弟弟給氣死。
清晨的光輝有著朦朧的美麗,它喚醒沉睡的萬物,給予生物初醒的活力。不過,很顯然地,無論是利安德爾亦或者是尤利塞斯,都不在被饋贈的行列中。
行駛中的馬車速度並不快,它甚至是在慢悠悠的散步,利安德爾的眼力也看不到遮掩嚴實的車廂裡的人,隻好遺憾地移開視線。
“如果舍不得的話,為什麼不和好好她道彆呢?”
“……”尤利塞斯終於轉過頭,去看他的哥哥,鬥篷下的發絲有幾縷恢複成原來的金色,與漆黑般的暗紅交融,怪異又和諧,“就和你總是不舍得丟下‘金絲雀’逃跑一樣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