許櫻抓了抓衣角,掙紮了一下還是輕輕說:“其實我在外麵等你的時候撞見梁嫣了,節目組攔著不讓她進……我覺得她肯定不懷好意,就上去跟她吵了一架想攆走她,結果她……”
“說。”
“她跟我說,”許櫻皺著臉,知道阿十休眠,還是鼓起勇氣把許肆月拉得離它更遠,聲音壓得很低,“不用防著她,她是好心來特意提醒你的。”
許肆月覺得荒誕:“她好心?!”
許櫻又囁嚅:“我也不相信她,但我應該把過程原原本本告訴你,梁嫣說,自從她知道顧雪沉的身世那麼可憐,她就認了,畢竟跟你姐妹一場,既然顧雪沉選擇你,她現在隻是希望你能了解他的過去,以後乖點,對他好一點……”
“她還說,錄節目的第一天,她就給你發過一張照片,如果你看到,就會明白她沒騙你,”許櫻奇怪,“姐,你收到了嗎?可是姐夫那種一看就超級貴的人,能有什麼可憐身世,假的吧。”
許肆月沒回答,下意識拿起手機翻看,微信肯定沒有,早拉黑了,短信……
她在係統自動攔截的陌生號垃圾箱裡,果然找到了一條開拍當天的短信,顯示有照片附件。
許肆月指尖在上麵懸了
片刻,還是點進去,看清的一刻,她手指驀的一緊。
照片算不上清晰,看得出來是實體的老照片掃描上傳的,但五官輪廓足夠分辨。
一個十歲出頭的小男孩,相貌精致漂亮,穿一件洗到發硬的小上衣,臉頰,脖頸,露出的手臂上,都有不同程度的傷痕,一雙眼烏沉漆黑,讓她熟悉到骨子裡,卻少見的溢著甜意。
他右手被什麼人緊緊牽著,還飄出一片裙角,但被裁掉了。
雪沉……
許肆月眼前出現顧雪沉身上那些叫她心碎的疤,再跟照片中的小男孩重疊,他黑暗的童年,她迫切惦念的過往,甚至有可能關聯到他一直不肯坦誠愛意的根本原因,似乎答案全在這張照片的背後。
她心臟在一下一下快速地震動。
無論梁嫣什麼目的,她拿出了這個,就證明她手中確實掌握著有價值的東西。
“姐?”
“……你是被她利用的還不夠多麼?!”許肆月閉了閉眼,冷聲對許櫻說,不想她繼續懵懵懂懂地摻和進來,“現在馬上從這兒出去,該回哪回哪,錢我會如數給你。”
許櫻被工作人員帶著一步三回頭離開,許肆月往後靠了靠,沒有猶豫太久,她沉下心,簡單知會程熙一聲,就徑直走出拍攝現場。
如果這是梁嫣的手段,那恭喜她,有用,涉及到顧雪沉的一切,都無法不觸動她的神經,至於消息真假與否,她會去過濾。
站在外麵的風聲中,許肆月撥通那個發照片的陌生號碼:“你在哪。”
梁嫣坐在不遠處的車裡,透過玻璃盯著許肆月的側臉,嘴角溢出笑痕。
果然上鉤了,真是假惺惺,顧雪沉對許肆月有那麼重要?他的過去究竟怎麼樣,許肆月會關心?不過是見她掌握了顧雪沉更多的消息,不甘心不服氣而已,迫切想知道雪沉的過往,也是為了更好地套牢他玩弄他吧。
許肆月是什麼樣的人,她太清楚了。
拿感情當賭注當遊戲的許大小姐會愛一個人?她死都不相信。
她本來心存猶疑,不知道該不該聽沈明野的這麼做,但今天機器人的事全節目組皆知,狠狠戳到她的心,憑什麼許肆月這樣,還能受到顧雪沉麵麵俱到的愛護。
她隻是舍不
得讓顧雪沉在生命的最後還做個玩物,這才說個小小的謊而已,比起許肆月來,算什麼錯。
不過許肆月可不傻,經過之前的事,這次肯定防備心更強,所以她也更慎重,既然攔著不讓靠近,她就乾脆以退為進。
她先把沈明野挖來的老照片裁掉半張發給許肆月,接著想利用程熙,卻意外發現了許櫻這個上趕著倒貼的賤骨頭,裝好心地說上幾句,以許櫻的傻,肯定受影響,再買通節目組的人,推波助瀾讓沈明野的毒唯粉破壞皮料,許櫻就有了絕佳的機會到許肆月身邊去替她傳話。
這樣一來,許肆月是自己主動來找她的,那麼她說出的故事,就必然變得更加可信。
梁嫣放平語氣,輕聲說:“許肆月,你看到照片了?如果不是為了雪沉,我不可能再聯係你。”
“雪沉也是你叫的?你私自調查他的身世,還想裝什麼無辜?”許肆月毫不留情,“你想說,我就去見你,不想說趁早給我消失,彆來這套欲擒故縱的把戲。”
聽筒裡的梁嫣沉默少許,竟笑了一聲:“算了,我跟你計較什麼,我得不到他,其實你也沒比我好多少,咱們兩個都挺可憐的,看在這個份上,我願意告訴你,見麵地址我發你手機上。”
許肆月掛斷電話,對梁嫣話裡遮遮掩掩的意思極度不適。
她擰眉看了眼地址,是個餐廳。
二十分鐘後,許肆月趕到,餐廳裡曲折幽深,包廂隱秘,梁嫣已經到了。
許肆月手機提前關了鈴聲,打開錄音,她坐到梁嫣對麵,開門見山:“不用浪費時間,有話就說。”
梁嫣盯著她淡妝卻明豔嫵媚的臉,壓下心頭那些妒恨,摩挲著杯子問:“肆月,你們最近過得好嗎?顧雪沉到底為什麼跟你結婚,這麼久了,你找沒找到答案?”
她沒打算讓許肆月回答,繼續問:“他以前受過虐待的事,你是不是多少知道了一點?還有……”
梁嫣抬眸:“你應該沒少撩他吧,他現在對你熱情了嗎?”
許肆月微微眯眼:“熱情,瘋狂,愛我愛的要命,滿意嗎?梁嫣,我不是來跟你聊家常的。”
梁嫣深知絕對不可能,失笑了兩聲,搖頭說:“真沒想到,有生之年還能
看見許大小姐在感情上硬撐麵子,想起以前我對你那些明裡暗裡的嫉妒,其實挺不值的,你這麼美,天之驕女,以為高高在上操縱了彆人,結果呢,不也就是個——替身。”
最後兩個字,她發音很輕,卻異常鋒利。
許肆月反應了幾秒才意識到,梁嫣說的居然是“替身”。
她根本沒去深究這個詞的含義,隻覺得無比可笑,話已經到了嘴邊,梁嫣卻橫過手機,把屏幕轉向她,悠悠打斷:“肆月,彆急著反駁,你應該一直很疑惑吧,為什麼重逢後,顧雪沉好像愛你,又好像不愛你,總那麼若即若離的,就像有個嚴重的問題橫在你們中間?”
幾句話刺入心臟,許肆月放在腿上的雙驟然握緊,定定注視著屏幕上那張完整的照片。
不隻是一個童年的雪沉,他身旁,還有個側身站著的小姑娘,看起來比他小些,握著他的手,而他眸中那些珍貴的甜意,滿滿當當,全是為她而生。
小姑娘露著半張臉,畫麵模糊,色彩老舊,但卻明顯看得出,小姑娘跟她,有五六分的相似。
許肆月的咽喉像被無形的手慢慢扼住,向裡壓迫。
她知道自己這個年齡段的樣子,家裡照片很多,雖然像,卻絕對不是同一個人。
況且她絲毫沒有印象認識過當年的顧雪沉,那麼這裡麵的人,百分之百不是她,而是個……和她很像的姑娘。
梁嫣微笑,看來沈明野找圈裡專業團隊修過的照片效果確實不錯,把童年許肆月改得既像自己,又不像自己,連本人都認不出了。
她不疾不徐開口:“挺像的吧?我調查顧雪沉的過去,起初隻是為了找個寄托,沒想到能查出這樣的真相,照片裡的小姑娘叫圓月,跟你名字恰好有一個字的重疊。”
梁嫣緊盯著許肆月的表情,把顧雪沉的身世完完整整講給她一遍,挑眉說:“是圓月把他從黑暗裡救出來的,他所有一切,都是為了圓月,可惜她死得早,又碰巧你出現了,就成為一個完美的替身。”
“要不然,為什麼當初你追了顧雪沉三個月他才答應?答應之後,卻短短時間裡對你感情那麼深?幾個月的戀愛就刻骨銘心,不覺得太奇怪了嗎?”她淺笑,“
肆月,他恨你不是假的啊,恨的是一個替身也敢這樣傷他,每一次你覺得被愛了,被在乎了,其實他根本不是對你,是對圓月呀。”
許肆月的手腕在發抖,她狠狠攥住,掐破皮膚,強迫自己鎮定下來。
耳中在燥亂的轟響,無數把尖刀紮進她的血肉,神經被看不見的力量磋磨鞭笞,心沒有了跳動,變成冰冷巨石,墜入永遠沒辦法觸底的懸崖。
她知道……圓月啊。
那個壽宴醉酒的晚上,雪沉哭著對她表白,說了很長一段話,她沒聽清彆的,卻很明白地記住了“圓月”兩個字。
每次他不清醒地動情,地震時他站在廢墟上嘶喊,甚至在床上激烈地釋放時,他克製不住低低喚的,都是“月月”。
月月……是她嗎?
那為什麼每一次他叫“肆月”時,語氣都那麼冰冷淡漠,隻有叫著“月月”的那些瞬間,才心碎深情。
許肆月全身血液結冰,視線牢牢黏在那張照片上。
所以,她一直在追逐探究的,顧雪沉不表白,不坦誠,不肯吐露愛意,也不願意接受她的感情,隻有在彼此不愛各取所需的情況下才肯親密的那個原因……
是顧雪沉從未愛過她,她隻是一個不聽話的替身嗎?
顧雪沉始終是恨許肆月的。
他在婚姻裡每一點給她的深情愛意,都是透過她,在看另外一個人?
那她呢,她的愛呢,在進入這個包廂之前,她恨不能馬上飛回海城,撲上去抱住他的心呢。
梁嫣凝視著許肆月蒼白的臉,從沒有像現在這麼痛快過。
她還想乘勝追擊,再多添把火刺激許肆月,卻沒想到,許肆月緩緩抬起眼簾,眸子裡溢著一層紅,唇邊竟然朝她翹了起來。
許肆月聽到自己機械地說:“我隻是想聽雪沉的過去,目的已經達到了,你就不必再說這麼多廢話來討人嫌,什麼圓月不圓月的,根本無所謂,我再告訴你一次,顧雪沉愛我愛的要命,你就算嫉妒瘋,也沒有辦法。”
梁嫣勃然變色:“你!”
“我怎麼樣?”許肆月強壓著喉間翻滾的血氣,傲倨地微抬下巴,“說到你痛處了?那真是不好意思,顧雪沉是我老公,我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子,他心疼我照顧我:,,,