五天後,顧雪沉體征穩定,離開icu,回到之前住過的五零六病房。
得知消息的時候,許肆月開心到站不穩,跑回五樓把裡裡外外收拾乾淨,不許彆人插手,上午九點人從icu出來,許肆月八點不到就站過去等,終於不受阻隔地抓到了顧雪沉的手。
很涼,但有溫度。
皮膚跟皮膚緊密相貼的觸感,讓許肆月重新活了過來。
江離特意給五零六安排了幾個利落懂事的男護士,然而上崗第一天就集體失業,看起來嬌氣金貴的顧太太對顧總全權負責,事事親手,比專業的也不差。
“我再跟你重申一遍——”
“他體征平穩了,但意識不知道要多久恢複,”許肆月自動接著江離的話說,“醒過來有可能看不見,聽不到,不會說話,變傻了,不能動,說不定還失憶把我給忘了,對吧?”
江離被她堵得啞口無言。
她一笑:“那怎麼了,我老公活著就行。”
許肆月與世隔絕,基本不理會外界的消息,她隱約知道沈明野關於跳樓女孩的罪證落實,牽一發動全身,連帶出了沈家生意上更深的內幕,怕是連大廈也要被他連累傾倒,而他提早得到消息逃了,現在在被警方通緝。
《裁剪人生》的首期節目也播了,超出預期的火爆,她主打的雪月係列目前隻有幾個成品包,被女明星和名媛網紅瓜分,帶起了很高熱度。
微博上隔三差五就有新的熱門話題上榜,求她更新狀態,讓大家知道顧總的情況,很多知名畫手在畫顧雪沉,芝蘭玉樹,清雋沉冷,卻還是不及本人半分。
沒有什麼能影響到許肆月,她守在病房裡二十天,給昏迷的人講了無數故事,每晚窩在他身邊,戳他的臉問他打算什麼時候醒。
“顧雪沉!零點一過就到你生日了!”深夜,許肆月坐在床邊,一根一根撫摸他的手指,在蒼白指尖上輕吻,“你要是再不醒,想讓我陪你過生日又要等明年。”
“我的頭發都長長了,手上的傷口也好了,做的包被搶空,還學會了照顧你。”
“vip樓的外樓梯被拆掉了,防止有人再學我跳窗,樓下有個小護士懷了寶寶我好羨慕,連外麵花園的那棵古樹都開花了……”
“可你怎麼還不醒。”
許肆月低下頭,用臉頰磨蹭他手背:“我把你給我的禮物都快背下來了,你怎麼還不醒……”
牆上掛著時鐘,指針無聲轉動,許肆月靜靜望著,等針尖合為一體,轉到12的那刻,她輕聲說:“老公,生日快樂。”
說完她抹掉眼淚,轉過頭,對上了顧雪沉的眼睛。
太晚了,病房裡隻開了一盞壁燈,光線暖黃,不甚清晰,外麵的月色也過於溫柔,實在起不到照明的作用。
四處靜得過份,呼吸和心跳全部消失,到處變成黑白剪影,天地空蕩,隻剩下一雙半睜的黑瞳。
許肆月呆呆凝視他,聲音哽在喉間發不出來。
顧雪沉也沒有動,就那麼跟她對視。
許肆月身上忽冷忽熱,唇動了幾下,忽然失控地哭出來:“雪沉,你醒了嗎?你是不是看不見我?能不能聽見我說話?你怎麼不出聲,也不叫我,是說不出來嗎?”
她撲過去,忍了將近一個月的眼淚決堤:“你想說什麼,眨眼睛也行,我能懂的!不能動沒事,反應慢也沒事,我在呢你彆怕!”
最後一種可能跳出來,刺得許肆月愣住,她伏在床邊,抽噎著問:“雪沉,你是不記得我了嗎?我是你明媒正娶的老婆,你忘了沒關係,我重新追你,這次我肯定——”
一隻手吃力地從床上抬起,虛弱落下。
他不肯放棄,再次嘗試,艱難地放在許肆月頭上,嘶啞問:“我老婆這麼傻?”
許肆月被他攏在手掌中,目不轉睛盯著他,肩膀不斷抽縮。
他說得很慢:“知道我要瞎了,傻了,失憶,不能說話,不能自理,還不快跑,等什麼?”
許肆月堅韌獨立了一個月,華仁醫院上下人人知道顧太太有多成熟,但此時此刻,她身上所有撐起的屏障碎成粉末,她最柔軟,最嬌氣,最無助,望著顧雪沉,鼻尖通紅地哭出聲:“你讓我去哪,顧雪沉,你剛醒就不要我了!”
“瞎了我就當你眼睛。”
“啞了我會去學手語!”
“失憶怎麼了,我追你兩次,也能追第三次。”
“傻了我就照顧你,你要什麼我給什麼,你想怎麼樣我就讓你怎樣,誰敢欺負你,我第一個打過去!”
“不能自理又有什麼關係,我能一輩子陪你。”
許肆月抓著他,仍然不能相信他是真實存在的:“你怎麼又不說話?彆嚇唬我,我現在膽子太小了,真的不經嚇。”
透明水跡從顧雪沉眼尾滑出,潤濕睫毛,順著蒼白皮膚墜入枕頭裡。
他低低乞求:“離我近一點。”
像是場夢,醒著睡著幻想了那麼多次,他肯相信自己將去地獄,卻從未奢望過夢會變成現實。
“我想看清楚……愛我的月月,是什麼樣子。”:,,,