昨天在摘星苑,顧雪沉臨走前的那句話一下子回到耳邊:“明晚八點,我去接你。”
一分不差……
座上的人紛紛起身,主辦方的負責人一路小跑到顧雪沉身邊,彎著腰指指許肆月前排的位置要給他引路。
顧雪沉沒接受,也沒看許肆月一眼,隻是低淡地重複:“三百萬。”
一個幾乎兩倍的價格。
這樣的數字壓下來,任誰都明白顧總是什麼意思。
他要這幅畫,即便真有人敢爭,他也會立即拋出更高的價碼。
主持人如夢初醒,忙繼續走流程,楊瑜那群人已經傻了,不光顧雪沉到場這件事驚悚,她們也沒有那麼多的閒錢,更沒勇氣再抬價跟他去搶。
片刻後,錘音敲響:“三百萬,成交。”
許肆月心臟被無形的手狠狠捏住。
顧雪沉眉眼寂靜,沒有多餘的波瀾,他按照拍賣程序走上台,低眸簽單,手在木質的畫框上略略撫過。
許肆月什麼也來不及多想,隻有劇烈的心跳聲在拚命震著。
梁嫣冰涼的手不停拽她裙擺:“肆月,他來乾嘛,他怎麼可能參加這種場合的,他平常從來——”
不等她說完,主持人就遵循慣例,對著話筒采訪:“我相信今晚在座的各位都非常好奇,顧總怎麼會破例來出席這場拍賣,而且目標明確地以高價拍下這幅畫,是不是有特殊的意義?”
她邊問,邊借著機會眼泛春水地注視顧雪沉。
她經常主持各種大小拍賣會,娛樂圈也好權貴圈也好,各種優質男人見過太多了,他這種氣質的還真是獨一份兒。
腳下明明踩著浮華名利場,但他站在這裡,偏就潔淨淡漠,不沾半點凡世煙火氣,猶如古畫裡細心描出的那種貌美神明。
他也沒特立獨行,穿很簡單的黑色正裝,襯衫領口一直扣到最頂端,問題是跟彆人一比,就是清冷禁欲得不行,隨意一抬眸也讓人心裡慌張,唯恐褻瀆。
會場沒人隨便說話,靜得針落可聞。
顧雪沉拒絕了工作人員幫他裝畫,單手抬起,視線從畫裡青澀的小姑娘上掃過,緩緩落在台下還僵硬站著的許肆月身上。
他開口,很淡,卻字字清晰:“這幅畫,是送給我新婚妻子的禮物。”
會場一窒,隨即引發騷動。
許肆月心跳立馬炸了,提前感知到了她的滅頂之災。
他什麼意思……他是不是要當眾乾什麼!
梁嫣拽她的手停住,四處是不可置信的吸氣聲和擰起的眉毛。
顧雪沉即便沒有世家做根基,單憑自己,也是今天現場很多人的如意男友和女婿,這句話一說,相當於平地扔雷。
主持人驚得措手不及,呆滯問:“顧……太太……喜歡程幻女士的畫?”
顧雪沉沒再回答,把畫框扣在身側,平靜走下台階。
許肆月不敢眨眼睛,屏息盯著他一步步走向自己,每一聲都像在給她敲響喪鐘。
他過來了……
靠靠靠他真的明目張膽就過來了!
到了她這一排座位的入口時,顧雪沉停下,側過頭,墨色瞳仁裡映出她的影子,那顆淺色淚痣在燈下尤其的奪魂索魄。
他筆直地盯著她,嗓音微涼:“顧太太,玩夠了麼?回家。”
許肆月的尾音全被雜聲蓋過去,頭發也吹亂了,擋住眼睛,沒能看見顧雪沉聽到她話的反應。
眼看著要下雨,許肆月臉色有點變了。
搞什麼……她經過這一天,選擇對顧雪沉妥協,本來情緒就已經低到絕境,隨時要觸底,老天又來雪上加霜……
許肆月原本還想撐著狀態跟顧雪沉杠兩句,但現在顧不上了,右手下意識攥住手邊手腕。
雨點很快往下掉,零星砸在她的頭發和肩膀上,她像被刺到,控製不住輕抖了一下,手攥得更用力。
許肆月儘力保持表情不變,看向顧雪沉:“既然都要結婚了,借你西裝披披行吧?”
她不能淋雨,淋雨會……
然後就聽見顧雪沉毫無溫度的反問:“結婚是為了讓你舒服?”
許肆月“噢”了聲,沒錯,她病急亂投醫了,結婚是為了讓她不舒服的。
喬禦早就處理好了車的問題,一直躲著沒敢靠近,這會兒發現下雨,急忙把車開到跟前,撐著傘跑下來,還貼心地給顧雪沉帶上一條小薄毯。
不是顧總用,是想讓顧總給大小姐,畢竟顧總潔癖嚴重,不可能替人家披衣服。
他剛要遞出去,就看見顧雪沉脫下西裝,一手拉開車門,一手把西裝罩在許肆月頭上,把她推進去,動作稱不上溫柔。
但喬禦看愣了,莫名覺得顧總眼裡壓著更深更重的情緒。
“開車,回瑾園。”
才幾分鐘過去,暴雨就傾盆而下,許肆月半個身子包在西裝裡,倚靠著車門,耳朵裡全是燥亂的雨聲。
她還行,還頂得住……
手機忽然“叮”的一響,收到一條微信。
許肆月想快點轉移注意力,順手戳開,圖片連續地往外跳。
偷拍的,圖上人物挺清晰,是許丞姿態親密地擁著個陌生女人,旁邊還有個二十歲上下的年輕女孩子。
許肆月嗬笑了一聲,有些反胃,她刪了一堆人,怎麼就沒早點把楊瑜這個整容怪刪掉,居然讓她還躺在自己列表裡。
這是被她婚事氣成什麼樣啊,臉都被打腫了還敢出來找存在感。
許肆月手指隱隱發顫,給楊瑜回了一句“彆犯賤,當心我老公讓你天涼楊破”,接著把她拉黑。
好像完了……
這根惡心人的稻草馬上要把她壓垮了。
許肆月吃力地把西裝拽下來,打開手包,偷偷摸出一板藥片握住,歪頭瞄了瞄顧雪沉:“能不能再借點水喝?”
顧雪沉的視線離開她手機屏,給她水杯。
許肆月側過身,躲在陰影裡把藥吃下去,又從小盒子裡倒出兩顆柚子糖,含著低下頭,一句也沒問顧雪沉要帶她去哪。
賓利在大雨裡疾馳,二十分鐘後抵達城南的瑾園,穿過幾條曲折林蔭路,徑直開入十二號彆墅的地下車庫。
許肆月艱難地打量了一下環境,撐著力氣挑挑眉,聲音啞了:“房子不錯,以後我也住這兒?”
顧雪沉沒說話,直接上樓,餘光刮過許肆月,她沒趣地抿抿唇,動作緩慢地跟在後麵。
等喬禦開車離開,偌大房子裡隻剩下兩個人,許肆月就不走了,沒骨頭似的靠在旁邊的牆上,長發漫過胸口,唇一勾,骨子裡的慵懶嫵媚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