霍佑青剛睜開眼,就挨了一拳。
那一拳猛然把他打倒在地。
還沒能回過神,又被人抓起領子。
“霍佑青!”咬牙切齒喊他名字的人,露出的牙齒一瞬間像是大白鯊的牙齒,凶狠地似要將人碎屍萬段,“我警告過你很多次了,不許動小沅,不許動小沅!你是聽不懂人話了嗎?”
因為領子被蠻橫提著,霍佑青有些艱難地吸了一口氣,他費力地睜大眼,發現打他的人是他的發小。
隻不過是成熟版的發小,一夜之間漲了好幾歲。
“龔琅。”霍佑青喚出名字時,發小似乎怔了一下,但很快,那隻提他衣領的手改掐住他脖子,手指不斷地收緊,眼裡的殺意愈漸濃烈。
“我殺了你算了,殺了你,你就再也沒法傷害小沅了。”
缺氧帶來的窒息讓霍佑青止不住頭暈目眩,他抬起雪白的手虛掙了幾下,就無力地垂下去。
就在霍佑青以為自己會死在發小手裡時,房間進來另外一個人,那個人把龔琅扯開了。
生理溢出的淚水略微阻礙了霍佑青的視線,他閉眼又睜開,好幾回合後,終於認出後來進來的人。
很巧,他也認識。
是他的大學室友——仇問斐。
他的發小和大學室友站在一起。
仇問斐沒有看他,隻在跟龔琅說話,“小沅已經醒了,隻是還很害怕。他讓我來看著你,免得你太衝動。你毀了自己的前途去殺他,沒必要。”
好像不是他的錯覺,仇問斐提到他的時候,表情有著明顯的厭惡。
霍佑青總算緩了過來,他撐起身體站起來,看了看不遠處都比他記憶裡大了好些歲的兩個人,又轉頭看向周圍。
這是一間病房,他還穿著藍白條紋病服。
他抬手摸著仍在疼痛的脖子,抬腿朝洗手間去。
霍佑青的動作引起另外兩人的注意,龔琅想說什麼,但被同樣眼裡儘是防備和厭惡的仇問斐攔下,“彆去管他,先去看小沅,這事不會那麼容易完的,霍佑青絕對會嘗到傷害小沅的報應。”
霍佑青踏入衛生間不是想上廁所,而是想驗證一件事。他停在鏡子前麵,發現自己的臉果然也不是記憶裡的那張臉。
雖然五官還是他的五官,可年歲長了,還瘦了很多,病服套在身上,空空蕩蕩像個麻袋。
他的手還停留在脖子上,脖子被掐出了痕跡,越發襯得手白得如一團雪,臉頰因缺氧而泛起的紅潮未退,亦同丹鳳眼裡的水汽。
霍佑青看到唇角的血,意識到是龔琅那一拳導致。他用手指將猩紅血跡慢慢擦掉,想起自己看過的漫畫書。
上周在圖書館等龔琅的時候,隨手抽了本書出來,雖然是漫畫書,但也看了下去。
書上講的故事是一個人車禍後失去了五年的記憶,鬨出了很多啼笑皆非的事。
他也失憶了嗎?
他現在隻有十八歲之前的記憶。
霍佑青沒有頭緒,他記得他昨晚睡覺前還在回龔琅的短信。龔琅約他周末出去玩,他不想去,對方纏了他好久,最後沒有辦法,他隻好答應了。
結果睡醒睜開眼,就挨了龔琅一拳。
霍佑青聽到洗手間外又有了動靜,便走了出來,發現方才還在病房的龔琅和仇問斐都不見了,替而代之的是他表哥。
表哥也跟記憶中不太一樣了,現在看上去就像個普普通通的中年男人。
表哥提著水果進來,看到站在衛生間的霍佑青,先是歎了口氣,再將病房門關上,一堆話像倒豆子一樣潑了出來。
“佑佑,你讓我怎麼說你?你好端端乾嘛又去招惹他們,你現在好不容易能回國過安生日子,就不能忘了那些人嗎?我知道你心裡氣不過,但這麼多年,佑佑你也該看清楚了,那些人……”表哥說到這裡,恨恨地哼了一聲,“都是些薄情寡義之輩,以後總該下地獄的。”
霍佑青不太明白表哥一個無神論者怎麼忽然開始詛咒人,詛咒的還是下地獄,他莫名有些想笑,但隱隱覺得這個時候不該笑。
他還有很多事情沒有弄懂。
於是,他開口,輕聲道:“表哥,我想我應該失憶了。”
表哥罵罵咧咧的聲音驟停。
那瞬間帶著暖意的春風從開著的窗戶飄進來,吹進寬鬆的病服裡。霍佑青把還放在脖子處的手垂下,慢慢眨了下眼。
-
表哥來的這個下午,霍佑青弄明白了一些事情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