關在家裡十幾天,霍佑青錯過了開學時間。他的手機被舅舅拿走,也無從得知,他未歸校的事情讓國內的龔琅轟炸式給他手機打電話。
若不是龔琅的哥哥正盯著龔琅,龔琅已經買了機票飛過來找人。
不僅僅是龔琅,他的室友也打來電話詢問,其中最頻繁的是一個叫仇問斐的室友,在社交軟件上問他是否是出了什麼事,為什麼要延期返校之類的話。
但這些霍佑青都不知道。
他這段時間待在家裡,明顯感覺到舅舅的焦頭爛額。舅舅已經很久沒有正常時間下班了,他偶爾用家裡的座機打電話過去,舅舅都在加班,沒跟他說兩句,就匆匆掛斷電話。
舅媽也跟之前不一樣,連吃飯都會走神,這幾日連自己開的琴行都沒有去,出門都是去舅舅公司。
這是霍佑青從家裡司機那裡問出來的。
這些反常都告訴霍佑青,戴家對戴沅的死耿耿於懷,很有可能已經遷怒到舅舅舅媽的頭上。
這一天他的猜測更是得到印證。
這段時間他一直睡不好,今天也一樣,半夜驚醒,便遲遲無法再入睡。他抱著腿盯著透進來的月光看了許久,看著看著,月光似乎變成戴沅那張青白的臉。
他嚇得哆嗦,堪堪把牙關打顫的聲壓下去。
片刻,他從床上起來,準備去樓下廚房給自己泡杯牛奶。阿姨說牛奶能助眠。
霍佑青遊魂一般從房間出去,意外發現舅舅的書房門縫還透著光,他先是以為燈忘記關了,後想到可能是舅舅還在忙公司的事。他略想了想,給自己泡牛奶的同時,倒了一杯熱水準備送到書房。
停在書房外,還未敲門,裡麵的聲音先傳了出來。
“……賬戶上的流動資金還有多少?總不至於都被套牢了?”
舅舅的聲音聽起來極為勞倦,“先前合作買地,錢幾乎全砸上麵的,現在戴家單方麵退出,我們的公司根本吃不下這麼大的項目……銀行那邊也許也得了消息,紛紛不願意放款。那些原先和我們合作的客戶,如今知道我們得罪戴家,連我的電話都不願意接。”
“那怎麼辦?難道……”舅媽說到一半就痛哭起來。
舅舅轉而安撫舅媽,“沒事,大不了回國做點小本生意,我燒烤烤得好,到時候擺個燒烤攤,也能養活我們一家人。”
像是苦中作樂,還笑著說要去大學城後街擺攤,賺的錢肯定不少。
後麵的話霍佑青沒有再聽下去,他回到自己的房間,枯坐到天亮。他咬住手,清麗的眉眼印染上痛苦、愧疚、害怕等情緒,把十根手指都咬破了,才放下手,站起來看向窗外蒙蒙亮的天色。
窗戶正對著後花園,灰藍調的天色裡,一向嬌豔的玫瑰都顯得落敗。
他視線掠過玫瑰,看向後花園後的圍牆
無論如何,跟戴沅之死真正相關的人是他,不是他的舅舅舅媽,如果戴家要報複他,也應該報複在他身上。
而且他至少應該去跟戴家人道歉,如果不是他……如果不是他說要去看虎鯨,戴沅也不會死。
想到這裡,霍佑青去洗手間把手臉洗乾淨。鏡子裡的他頂著一張蒼白消瘦的臉,眼中血絲條條縱縱,觸目驚心,眼下也有明顯的青黑。他這十幾天一直未能睡好,心裡負擔幾乎要將他壓垮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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霍佑青是吃完早餐之後翻的牆,他這段時間一直待在房間裡,家裡的人要發現他不見了,至少要等到中午。
戴沅跟他說過自己的家庭地址,等他打車抵達地點時,雖然知道戴家家世顯赫,可下車後他還是被眼前的一幕驚到。
戴家的豪宅坐擁湖邊,高大的棕櫚樹像是衛士從鐵門內的兩側一直延伸而去,媲美公路一般寬的柏油路儘端是占地極廣的上世紀風格外觀的住宅。
霍佑青站在鐵門外,正踟躕著,雕花鐵門朝內打開,像是在歡迎他進入。他看了下身後沒有來車,便抬腿走了進去。
光是從鐵門走到住宅,就花了霍佑青十幾分鐘,等他站在住宅的門外,門先一步從裡打開。
他以為會見到戴家的管家或者旁的人,可他沒想到開門的人會是戴亦莘。
戴亦莘身材頎長,比霍佑青要高上一個頭,開門時投下的影子像是能把霍佑青罩住。不過此時的戴亦莘看上去不太好,他的臉色沒比霍佑青好到哪裡去,蒼白如紙。
霍佑青本能認為對方是為了戴沅的死而悲痛,立刻就垂下頭,“對、對不起,我……”
他一時不知道該怎麼說,站在他麵前的青年靜待一會後,接過話,“先進來。”
戴亦莘讓開門口的位置,等霍佑青進入房子,他輕輕將門關上,再引著人往會客廳去。
“你的腿怎麼了?”霍佑青忽然道。
戴亦莘雖然極力掩飾自己的行走不便,可還是被發現了。他略停下腳步,回頭看被自己引進來的少年。
臉真的太像了。
霍佑青看到這張臉,不可避免地想起戴沅。他控製不住地凝上眼淚,情緒如置陡崖,隨時即將崩塌。自責和愧恨沉甸甸地壓在他心頭,奪走他所有注意力,連戴亦莘走近都沒發現。
等發現時,戴亦莘不知道垂眸看了他多久。
霍佑青忙擦了下臉上的淚,喃喃道:“對不起……”
他太過陷於自己的情緒,沒注意到戴亦莘看他的眼神,那藏在平靜海麵下的喜悅。
戴亦莘用眼睛把霍佑青看了個遍後,終於抬眸看向其他方向,幾秒後,視線重新回到霍佑青身上,“我有話想跟你說,去我房裡可以嗎?”
雖然覺得去房間裡談有些奇怪,但霍佑青還是同意了,也許對方是覺得房間更隱秘,更適合談話。
他跟著戴亦莘坐上室內電梯,不可避免地看了看對方的左腿,他發現了戴亦莘左腿的不自然,像是受傷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