小張警官無語:“我怎麼沒看見?你眼神那麼好,我剛問你孔強什麼情況,你怎麼老說看不清?”
“你眼神好,上了頂樓,覺得我黑燈瞎火都應該看清,那你說說樓頂天台上插了幾根避雷針?”薑翼是半點虧都不吃。
“你小子他媽……”
脾氣好如小張警官也都差點沒忍住飆臟話。事實證明,薑翼有和全世界吵架把對方氣死的本事,管你警察還是惡匪。
見祝微星還在為方才意外沉思,麵上有掩不住的倦怠。像受了什麼驚嚇顯出的脫力,小張給祝微星,也給自己從氣人的臭小子那兒轉移話題。
他貼心道:“這案子我們其實很早就開始關注。基本都已查清,留著塔樓那房間也隻等孔強自投羅網,繞一圈,他果然還是回了這裡,也是不怕死。你有什麼不明可以問我,不要自己亂想。”
“兩年前孟濟墜樓時現場就像失足,表麵無甚疑點,我們便當成了普通意外來辦,沒細究,隻備了案。當時正進行拍賣的紅光地產還因此給孟濟賠了不少意外款。不過兩年後付威再出事,仍在紅光小城,我們就覺不對勁了,報上去後開始調查。”
祝微星勉強打起精神:“這個小城沒問題?”
小張警官給了祝微星意料中的答案,他搖頭:“就是個富人區的爛尾樓,能有什麼古怪,網上傳言多是誇大,看過聽過就當個笑話。”
“但是孔強剛說,他和付威還有馬慶曾經瞧見過已墜樓變成腦死的孟濟在裡麵遊魂。”
小張警官一聲嗤笑:“你知道三個月前付威怎麼死的嗎?”
這也是祝微星想問的。
小張警官道:“他從紅光小城某棟空置彆墅的二樓掉下來,掉在他自己停樓下的車頂上摔死的。按道理,三四米的直線距離不算高,應該摔不死,但其實也要看怎麼摔。他很不巧,折了頸椎當場斃命。”
“你說他運氣不好吧,細察下來,卻是人為原因。付威的屍檢結果表明,他近一年都有濫用藥物的曆史,包括他墜樓那日,這應該才是他失足的原因。他有,孔強自然也有,倆小年輕不學好,賣了紅光小城的財產,得了點贓款開始在外頭吃不乾淨的東西,吃完又跑來紅光小城繼續撒歡,磕嗨了能不見鬼嗎?”
所以一切都隻是他倆的幻覺?包括見到孟濟的離奇畫麵?
這結論的確最符合祝微星價值觀,若付威死因不光彩,也難怪他父母不願聲張付威死訊,甚至還企圖悄悄處理掉那部應該被充公的贓車。
一切很合邏輯,祝微星信了。
又問:“那我呢?我乾不乾淨?”
小張警官坦白:“你與他們相識,付威墜樓後,當你也墜了樓,我們難免懷疑。不止我,刑警也懷疑過紅光小城究竟有沒有問題。這也是為何,當初我們私下其實派了不少警力去查你意外事故的原因。”
“事後證明,校園霸淩事件你的確參與過一二,但紅光小城偷盜、付威孔強嗑藥,他們倒未分享給你這位‘塑料兄弟’,你勉強算是清白。你的墜樓就是一場意外,不然你醒來後忘記一切,我也不會選擇不告訴你這些,隻苦口婆心叮囑你好好珍惜現在,努力重新生活。”
這麼看來,小張警官對自己這行走在法律邊緣的人還真用心良苦。
而當初的自己,也就是祝靚靚,他雖沒參與,又是否真的不知道付威孔強等人的勾當呢?阿薛說他知道的那個興許會威脅到他安危的秘密,有多大概率就是這起盜竊事件?
至少比孔強說得那個秘密值得信任多了,祝微星猜。
眼皮漸重,視線愈發模糊,祝微星覺得濃重的困意在向他襲來。他努力睜大眼,本就飽滿的眼形,被撐得溜圓,眨動速度卻一再放慢,睫毛上下忽閃,像極了古早的眨眼娃娃。
察覺身側投來視線,祝微星還有些茫然的看過去一眼,得到薑翼一個“你是傻子嗎”的不滿視線。
“至於你告訴我,有人用付威賬號給你發消息的那個人,我們還在搜集信息,需要點時間,”小張警官未察,仍在滔滔不絕,“我推斷應該是孔強,他知道付威的社交賬號和密碼。”
祝微星心說他也覺得是孔強。昨天在家收到的那條帶了圖的詭異信息,地點在紅光小城。孔強應該就在那裡,且探像天空的手蒼白枯瘦,和孔強也符合,十有八/九就是他一直在背後冒充付威恐嚇自己,目的一來為探自己魂魄到底是不是孟濟,二來,自己想找他現身,他未必不想也逼自己現身。
如此看來,孔強倒也不笨?
到這裡,孟濟、付威、馬慶……還有自己的疑點基本都解開了,心內卻像炒了盤紅油苦瓜,酸甜苦辣鹹,五味雜陳。可憐孟濟馬慶,怨憤付威孔強,不恥初時自己,攪和一團唯有無奈歎息。
眼皮徹底粘合前,祝微星又忽然想起自己還有一個疑問沒找到答案,那就是塔樓上的那間收藏室是屬於誰的?
某位財大氣粗的業主?有藝術追求的開發商自己?還是隨便租用給了誰,僅作一無所謂的倉庫來使,以致樓盤倒了,這些擺設也一道被丟於腦後,徹底遺忘。
東西還挺美,過於可惜了……
祝微星失去意識前,最後想。
小張警官話落良久,沒聽見回答,回頭才發現後座的男生睡了過去。
“給我發消息的時候還提到今天學校搞了活動,現在都快淩晨兩點了,這鬨一天能不累嗎。”小張警官跟同事道。
同事說:“這些小年輕一個病的病,傷的傷,瘋的瘋,明明大好年華,也是可惜。”
哦,不對,還有個壯得跟大象似的,能打得死老虎。
小張警官也想起了,從後視鏡瞟一眼後座,意外發現剛還正正坐著的祝微星整個人已歪向了一邊,頭臉抵在大象,不是,薑翼頸窩,身體也全倚在他身上。方才還顯出頹色的眉目此刻安謐垂落,呼吸舒緩,睡得很恬靜寧和。
怪的是,薑翼竟也一動未動毫無所覺般的任他靠著。
小張警官卻盯著他倆看了好幾眼,尤其是薑翼,瞧了須臾,忽然回頭壓低聲道:“咱倆換換?我坐後座。”
薑翼眼皮本耷拉下,聞著那話緩緩抬起。那眸中神色淡淡,卻哪有方才與警察無腦扯皮的二百五模樣,滯黯光影中,虹膜竟透出一種無機質的玻璃色,沒人氣的冰冷。
小張警官一怔,不自主解釋道:“你舊傷複發了吧?坐前麵來舒服點。”
薑翼未答,似懶得理睬,小張警官無奈歎氣,再定睛,對方已半闔起眼,似也睡了過去。
隻是在祝微星沒依偎的另一側身體,薑翼那隱沒於黑暗的一手一腳正不可自控地輕輕顫抖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