薑翼,一個退出江湖三百天,有償請他毆打自己都不願重操老本行陪練的奇男子,今天竟然願意陪一個身體機能不調者跑步??
不然怎麼說陪練組長更見多識廣呢。管曉良輕描淡寫:“這不就是你們要找的?”
陪練團:“?”
管曉良:“不搞體育,學康複醫療,出入醫務室,又是殘廢病人,全貼合。喏,跟上了。”
眾人無語看去,竟還真是,儘管他們老薑一臉不滿煩躁,隨時準備爆衝三百裡的架勢,可不管他怎麼邁腿,不管身邊人如何搖擺飄忽,兩人永遠維持著一米以內距離。
祝微星卻沒發現這份神奇,他在聽薑翼罵人。
“喘那麼急想悶死自己?都說了五步才能喘口氣,”薑翼嫌棄地看他,“跟著我節奏,我說喘才能喘。”
他是專業的,祝微星謙虛照做,可初初練起實在太難,方才一通折騰又費了他太多體力,才隨著薑翼跑一圈四百米,他就不行了。
薑翼前一秒還在埋怨人沒用,下一秒已迅速閃到跟前,在祝微星腳下打晃時,麵對麵撈住了人。
祝微星一腦袋紮進薑翼懷裡,精疲力儘到都想不起掙紮:“我……有點累……休息一下下……”
“嘖,”薑翼的鄙夷飛上天靈蓋,一手往後勾他腰一手往前摸他肚子,“用這裡,跑步也要腹式呼吸,跟你吹笛子一樣,這麼沒用還要不要練體力?”
被教育的祝微星露出一絲為難臉。想學和學不學得會不同。祝微星願整夜思考冥想,願勞動工作不怕苦累,但他真不擅長運動,討厭一切過強的肢體操練。
祝微星把臉埋著不說話,千載難逢擺出少年人的小脾氣,自欺欺人,逃避現實。
薑翼等上幾秒,拆穿他:“裝死有用嗎?”
祝微星抬頭,從他懷裡退開,認真地說:“那明天再練吧。”
薑翼卻沒放手:“來是你要來,誰給你的錯覺走也能由你說了算?麻煩精。”
祝微星:“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。”
薑翼:“鍋裡沒糧,柴留著燒屁吃?”
祝微星:“……”雖粗俗,但挺有道理。
薑翼終於鬆手,戳他額頭:“再跑一圈,跑不完晚上就睡這。”
想了想又嚇他:“我不跟你一起,冷死你。”
祝微星:“……”謝謝,有嚇到。
最後是怎麼跑完的,因場麵過於影響自尊,祝微星將其自動遺忘驅逐腦海,隻記得回神已坐在薑翼自行車後座,踏上回程。
為什麼不自己騎,因為手腳都沒力。
高傲的債主大發慈悲把包身工奴隸帶回弄堂休息。
今天不睡好,明天怎麼繼續跑?
但他不知道,祝微星這個不完成日常不舒服斯基的打卡狂魔,硬是在與對方分道揚鑣後,去到廢地,在寒風霜夜裡,哆嗦著手腳,把今日的笛子練完才回去。
冬日夜早,三個小時後,整個羚甲裡已陷入安寂。祝微星僵著手腳上樓,一手提笛盒,一手摸鑰匙,一抬頭猛然嚇一跳。
樓道口直挺挺站著個黑影!?
走廊燈早壞,隻背光的月色充作照明,攏出那人輪廓,卻瞧不清五官。
什麼人?大半夜站這裡?
正疑惑,卻聽那黑影忽然開口。
“這麼……晚回來,真……不要臉……”
那是一句責斥,聲音蒼老低沉,充滿機械式的卡頓,響在無人的樓道裡,十萬分詭異。
祝微星心跳快一瞬,又複於平靜。他聽出對方是誰了。
7405的梁老太太,梁家兄妹的奶奶。
她在乾什麼?往日見了他愛理不理,半夜跑樓道裡教訓自己?
不過下一刻祝微星就發現,梁老太還穿著睡衣,雙眼無神,瞳孔無焦,仿佛夢遊。
剛要詢問,405室門開,有人披著棉衣趿拉著鞋,打著手電,急急忙忙而來。
是梁爺爺。
梁爺爺一邊拽梁老太,一邊跟微星道歉。
“啊呀,是不是嚇到你啦。我這老伴最近扭傷了手,一夜夜疼得睡不著覺,醫生給配了些抗焦慮的藥,結果吃了晚上反倒更不消停,不知是副作用還是夜遊,冷不丁往外跑。偏巧永富今晚值班,永麗也在學校溫習功課,老太太大概擔心孩子,犯了糊塗。”
祝微星一聽,自然放下滿腹疑慮,幫著將人送去了梁家。
果然,快被凍僵的梁老太一路都在嘀嘀咕咕那句“晚回來不要臉”的話,倒搞得梁爺爺一臉尷尬。
祝微星隻能裝聽不見。
一通鬨,等他回家都過十一點。
幸好明天不用早起,牛奶鋪因生意好,訂貨量激增,批發部已答應送到攤上,祝微星因此得以多睡半小時懶覺。
勞碌一天,身體早疲累不堪,可祝微星倒上床,卻了無睡意。
不知為何,想到樓道裡梁老太那雙空乏無神的眼他就隱起雞皮疙瘩,莫名的心神不寧。
祝微星側頭去看對窗,同自己一道回來的人,卻像沒回屋,房內一片窈黑。
從發現自身異狀就天天看到對方,哪怕不交談,睡下時,有對麵燈色陪伴,祝微星都覺心安。而一旦薑翼不在,明明屁事沒有,他卻覺周身空落,神思煩亂。
意識到這依賴有愈重趨勢,擔心會給薑翼帶來困擾,祝微星立時反省。
一番調整,總算平緩心情,他起身去查看窗門,往複幾次,終於迷糊睡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