大地震顫, 腳下鼓噪的岩漿蒸騰得空氣滾燙,頭頂綿密的雨絲頻繁落在臉頰唇瓣上;周身藤蔓織網般密布絞纏,整個世界像一隻巨大的繭, 鋪天蓋地將他圍困。
迷離的潮熱, 恍惚的窒悶, 祝微星以為自己身處末日,四顧才發現他隻是被困在一處熟悉的樓梯間……難以掙脫, 難以動彈。
猛地睜眼, 瞪了兩秒天花板祝微星才確認是夢,周圍沒有岩漿火山大雨藤蔓, 他回到了家。
下床穿鞋時瞧見桌上的感冒藥, 昨晚上樓前硬被某人塞進手裡,也不知他何時買好的。服用後效果奇好, 一覺下去已消弭大半不適, 可比自己的過期感冒藥靠譜得多。
跳過昨夜樓梯間的過激互動,自己昨日一天的狀態恍惚回憶起來其實頗為奇怪。那過度混沌隻一部分像科學的生理問題, 另一部分更近祝微星前幾次暈倒時的體感。縱觀過去異常, 祝微星得出些經驗,除了在夢裡,他遊魂的時候都發生在軀殼不適時,仿佛不穩定的藍牙信號,也仿佛器官移植,需經過一段時間的排異期才能安穩適應。而一旦載體出現問題, 魂魄與其的連接便會中斷。比如第一次他在漁舟街中暑,第二次在FO電器暈倒,都是由外及內。
昨天昏睡時祝微星也覺精神被傾軋擠迫,但飄忽意識最終未脫離, 就算短暫昏沉過去,也隻是睡著而已。聯係到自己已久遠沒有遊魂的現狀,是不是代表自己與這身體多了點契合?
邊想著,祝微星邊梳洗用餐,繼而出發上學。
走到弄堂口便聽手機響,掏出電話,果見一隻大問號躺於桌麵。
祝微星有一瞬的不自然,猶豫兩秒禮貌去了個“早安。”
【瘟神】不理,仍發來問號。
祝微星疑惑,直到對方又甩來個定位,附贈三個感歎號,祝微星才反應過來。明擺著在說,老子在這裡,但你呢?
【星】:我在路上,要去上學。
意思是自己已經出門了。
【瘟神】:就你長了腿,會走路,了不起!
這一句直接發了語音,像是被氣到。
祝微星無語且微微心虛,他承認是昨天的事還有點沒消化完,想緩緩再同他見麵,結果這家夥真一點緩衝都不願給,一醒來就發脾氣。
中二鬼。
吐槽歸吐槽,祝微星腳下還是拐了彎。
上到薑家,剛輕扣了下門,後麵就探出隻手將他拖了進去!
薑翼倒已穿戴整齊,隻頂上頭發亂亂立起,撐著手把祝微星抵在門上,渾身都是不滿的起床氣。
祝微星看看他,又去看角落探著狗頭盯著此處的大款,屋內很暗,這一人一狗各自放光的眼神都讓祝微星負擔。
“你……唔……”
知道進門有危險,也算有防備,沒料到話都沒說就被堵了嘴。祝微星推不開身前人,學乖得想去擋自己臉,可手沒抬起就被扣下,結結實實被親了個從裡到外,再分開時嘴巴舌頭都麻了。
祝微星有點氣:“我要吹笛子的,嘴腫了老師會問。”他本來也沒這方麵知識,昨晚回去照鏡子時嚇了跳才學習到。
薑翼卻不覺有錯,厚臉皮地貼著祝微星講科學:“會腫是因為嘴巴毛細血管衝血,多練幾次,血管沒那麼敏感就不會腫了。”
祝微星:“……”
心平氣和的來,臉紅氣短的走,還沒法一個人走,得和某人一起,也是沒處說理。
祝微星的車昨天留學校沒帶回,今天不得已搭薑翼便車。看著他往U市音樂廳去,祝微星心有靈犀地猜到中二鬼是想吃烤肉三明治了。
第一次去到那門店,果然極小。薑翼買了一份照例要往口袋塞,半道忽看向祝微星。
祝微星也沒糾結,伸手給他接了過來,不忘叮囑:“車上不能吃,不安全。”
薑翼:“哼。”
兩人行過天鵝大道,祝微星瞧見街對麵是上學期開學自己迷路暈倒時坐過的石墩,半年前這人連載自己一程都不甘不願,半年後卻會為沒和他一道去上學而生氣。
人生真是無常且有趣。
到了目的地,二人於路口分道揚鑣。祝微星將三明治遞還,還體貼地給他拆了包裝。
沒讓薑翼送自己入校,對兩人轉變的關係,祝微星表示暫且不打算公開或過於高調。他雖不在意閒言碎語,但還剩兩年時間畢業,安靜低調的校園生活有助於祝微星自如的活動學習。
見吃著三明治的人聽了這話滿臉不豫,祝微星補充:“也不用裝不熟或避嫌,就……順其自然。”萬一不巧被人看去,祝微星也不是不能扛住流言蜚語,他隻希望二人相處私人自在,少受外界窺伺乾擾。
薑翼行事恣意,哪願意受這中束縛,正一張臉拉老長,又聽祝微星問:“難道你希望我在學校走到哪兒都被人看?”雖平時也不遑多讓,但若再來個升級版,難以想象。
薑翼表情一瞬悍戾:“誰看你?”
祝微星忙說:“沒誰,隻是做個比喻。”
薑翼沉默掙紮,半晌沒吱聲,表情充滿不爽。
祝微星卻知道他同意了:“那我去上課了。”
放學還要打工,有早晨前車之鑒,祝微星又給某人打預防針:“我下午要兼職,大概不能一起回家。”
車停在一處樹後,薑翼撐著車把,站得歪歪斜斜,聽了這話眯眼瞧他。
薑翼:“誰說要和你一起回家?”
祝微星也乾脆:“行,明天見。”
可剛轉身又被牽拉回去,一低頭,發現自己今天穿的衣服,袖口上一條綁帶不知何時掛上了對方車把,竟還被打了個蝴蝶結,是熟悉的手法。
祝微星:“……”
祝微星:“你乾嘛?”
薑翼裝傻:“什麼啊?”
祝微星抿嘴:“我要遲到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