陸辭嘴角微不可察地抽了一抽。
得虧沒配送一頂同款原諒色的官帽。
其他士子們見了,趕忙仿效陸辭做法,手忙腳亂地將綠袍披上,再係好帶子,場麵一時鬨哄哄的。
隻是他們穿上後,再暗中跟陸辭的做個對比,頓時就鬱悶了。
怎麼學識不如人,恩寵不如人,到頭來穿個式樣相同的衣服,還是不如人?
他們卻沒想到,自己常年悶在家中讀書,大多連大門都不邁,俗務也不操心。
於是身材要麼瘦削如竹竿,要麼有些發福。
這綠袍特意製得寬大,生得富態的士人一披上,就如一座山巒一般毫無美感,而瘦削的士人披上,則空蕩蕩如底下無物。
除了素來愛惜形象的柳七以外,在場的沒幾個人如陸辭一般是個天生的衣架子,哪怕隻隨意一披綠袍,也能輕易披出臨風玉樹的瀟灑倜儻,璀璨可觀。
陸辭已習慣了其他人的打量,隻低頭專心把玩著頭回見的‘笏’,在掌心上輕輕拍了拍,就好似頗覺有趣一般,唇角揚了一揚。
柳七不由揉了揉眼。
不知怎的,總覺得攄羽弟的氣質有了些變化。
不然怎麼就這麼個簡單的動作,對方做起來,都有種風流慵懶的好看呢?
有些動作慢的還沒來得及把腰帶係好,送他們出宮的車駕就已經準備好了。
身為狀元的陸辭,榜眼的蔡齊和探花的蕭貫先謝而出,懷抱敕黃再拜一次殿門,就出宮去了。
儘管陸辭還有些掛心滕宗諒的殿試結果,也不可能逗留宮中。
不過下三甲的宣讀,可比前二甲的要簡略的多,並沒有挨個呼名喚入、在皇帝麵前答出三代祖名的榮耀。
而是被兩衛士按寫好名字的紙張,一紙十五人,按順序集排,問好鄉貫,核對身份後,就一隊隊地帶入殿中,如趕鴨一般走個流程。
等集體謝恩過後,就直接被帶出殿外,自行去上廊取袍笏了。
因不同於之前的挨個發下,他們需自己爭領,場麵不免有些混亂。
然而還沒等他們披衫係帶完,就又被催著回殿中謝恩,拜過之後,便被一同送出了。
由於是乘坐的宮裡所派的車駕,哪怕是膽大包天的人家,也不可能敢當街堵截,就隻有眼睜睜地看著那一輛輛載著新科士人馬車自宮門散開,將綠衣郎送回各自家中了。
他們倒不氣餒。
畢竟等到明日,士人們結隊趕赴期集所時,才是搶婿的最好時機。
而陸辭通過柳七之口,首次得知所有進士們明天竟還得自備鞍馬,以趕赴期集所時,差點沒懷疑自己的認知。
怎麼這北宋朝廷能摳到這個地步,居然連這種小小費用,都要他們自行承擔?
然而難以置信歸難以置信,明日的期集斷不能有失,陸辭隻有哭笑不得地派健仆出去,好提前雇上四匹馬了。
若是滕宗諒運氣不好,未能登科,再減去一匹也不遲。
陸辭吩咐時,尚未察覺到柳七意味深長的目光。
柳七難掩同情地想著,小饕餮是不知明日將是如何的腥風血雨,才這般從容。
撇開小饕餮倍受盛寵的不提,也不說是難得一見的三元及第了,還不提這副無比惹眼的容貌。
就隻說是新科狀元這點,便足夠讓全京有女兒的達官顯貴家搶破頭了。
就憑那幾個健仆,怎麼可能護得他周全?
嘖嘖嘖。
柳七已能想象出明日他的小饕餮怕是出了這門,就難回來的情景,忍不住搖了搖頭。
朱說看著柳七盯著陸辭不說話,隻做些莫名其妙的舉動,不禁皺了皺眉,生出幾分警惕來。
然而健仆剛開了門,還未踏出一步,那不久前還在崇政殿裡見過的官家身邊的內臣,就笑吟吟地進來了。
“陸辭接詔。”
就如上回一般,他這次來到此處,也是為了宣讀皇帝的詔書。
“朕親選英髦,擢登甲乙,冠群才而為重,在優待以攸宜……宜令左金吾司差十四人導從,許出兩節。”
促使趙恒特予陸辭這般優待的緣由,除了他著實喜歡陸辭進退有法,相貌俊俏外,也有著這畢竟是數十年不得見的第二位三元及第的新科狀元的考慮。
在好熱鬨的皇帝看來,如若真讓家中唯有一寡母、仆從不多的陸辭這麼行出街去,恐怕根本就走不到瓊林苑,便已被些捉婿人家給強行捉走了。
陸辭在被賜了那幾道吃食後,就領略了皇帝不按常理賞賜的作風了。
加上他受後世一些電視劇的荼毒,並不知曉之前的新科狀元可不曾享有過金吾衛開道的先例,是皇帝特意為他開的先例,也是唯他才有的優待。
於是隻愣了一愣,便謝恩道:“謝主隆恩。”
倒是給他省錢省事了。
念完之後,內臣還親自彎了彎腰,將詔書放到陸辭手裡,親密叮囑道:“陛下如此恩榮一新科進士的情景,已多年不曾見過。陸三元若有良機,切記好好謝恩才是啊。”
陸辭莞爾一笑:“多謝提點。”
這一回,倒不必太過避嫌了,他於是親自將這位第二次主動釋放善意的內臣送上了馬車。
將人送走後,一轉身,就對上目瞪口呆的柳七等人。
朱說滿眼都是崇拜的小星星。
陸辭被柳七這古怪的表情給逗笑了,順手在朱說肩上拍了拍,問道 :“柳兄又是怎麼了?”
柳七不住搖頭,既向往,又憧憬,更多的,還是佩服。
他喃喃道:“虧我白替你操心了。”
可想而知的是,等到明日期集,有那麼十四位英武堂堂的金吾衛受皇帝特詔,大張旗鼓地給陸辭清道,再騎著高頭駿馬,護送他一路進到瓊林苑時,將是何等的轟動京城,將會多麼惹來士庶豔羨,對陸辭而言,又是何等的榮耀!
單是想象那不得了的畫麵,主角還是他喜歡的小饕餮,柳七就差沒激動得手舞足蹈了。
陸辭完全不知柳七在激動什麼,無語地與朱說對視一眼,兩人具都搖了搖頭。
折騰這麼一日,他們在興奮之餘,也很是疲累,也懶得搭理柳七了。
隻是這天卻還沒完。
在接受完鐘元和易庶的發瘋式恭賀後,兩個時辰一過,位列第四甲的滕宗諒也激動地回來了。
他剛一進門,所做的頭一件事,就是死死地抱住陸辭,哽咽道:“若無陸兄鞭策,何來今日僥幸?”
對這似曾相識的一幕,柳七不禁不好意思地捂了捂眼。
才剛經曆過更失態的柳七的突襲的陸辭,這下就從容多了,隻淡定地拍拍他背,提醒:“是攄羽弟,謝謝。”
滕宗諒自認殿試發揮不佳,以為上榜無望,不想柳暗花明,雖落在第四甲,但也足夠讓他欣喜若狂了。
在抱著他心目中的大恩人一陣好好感謝後,他立馬與柳七搶奪起了今晚在樊樓請客的權力,得勝之後,無比豪爽地點了滿滿一大桌子的菜肴。
陸辭嘴角一抽。
慶祝的意圖他都懂,但……為什麼又是全魚宴?
要不是陸辭阻攔,滕宗諒差點就一口氣點了一排歌妓,來站在包廂裡給他們奏樂了。
顧及明日期集,眾人隻是小酌,不敢大醉,但喜事接連而來,仍是儘興狂歡一宿。
同保六人,四人登科,不知得震驚多少人。
各人洗漱後回到床上,因一切塵埃落定,結果又這般喜人,皆是一夜好眠。
唯有心思最細膩敏感,想象力也頗為豐富的柳七替陸辭高興過頭,鬨得整宿翻來覆去,無法成眠。
索性一個鯉魚打挺坐起身來,點亮燭火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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