下意識地在腦海中發出這一問後,狄青頓感一陣內疚。
公祖有意抬舉他,讓他受耳濡目染,多學些實際經驗,才特意三番四次讓他坐在這種地方。
可他卻沒能把全副心思放在正事上,隻不受控製地偷看公祖去了,實在太對不起這份好意了。
下不為例。
但狄青在賭咒發誓的同時,也發自內心地認為,這座位的位置,實在……太不適合還經不起誘惑,總為每一次意外的目光相會而感到寂靜歡喜、心跳不已的自己了。
等張亢終於講完,陸辭雖已經聽過更完整的一遍,還是十分捧場地笑著撫了撫掌,誇道:“公壽這回敢孤身深入敵後,可真是智勇雙全,令人佩服啊。”
滕宗諒撇了撇嘴,沒有說話。
張亢心裡雖驕傲,仍是赧然垂首:“節度過譽了。”
朱說亦真心實意道:“公壽不僅有勇有謀,且魄力十足。”
他所指的,是張亢毫不拖泥帶水地由文轉武之事。
我也可以,狄青偷偷心道。
陸辭笑著隨口說道:“我原還想著,若隻有公壽去、無法取信郭娘子的話,我倒也願抽上一月功夫,隨你去吐蕃一趟,促成此事。現在一次成了,就省了這功夫了。”
眾人大驚失色,張亢頭個反對:“這萬萬使不得。”
陸辭這下可不服氣了:“如何使不得?我亦是揮斥方遒,體魄強健的時候,”說到這時,眾人紛紛往他身上看了一眼,“這些年來,我亦不乏有走南闖北的經曆,甚至比起你來,我還說得一口流利的吐蕃話,單憑這點,更似往返吐蕃和中原多時的行商。”
滕宗諒臉皮狂抽,實在忍不住拆台道:“說這話前,你可先照照鏡子吧。天底下難道還能有你這麼細皮嫩肉的行商?”
陸辭理直氣壯道:“天下無奇不有,我不過是膚色偏白皙了些,難道你就沒見過曬不黑的行商?我可見得多了。”
眾人心想,見是見過,但能似你這般一身跟玉做的一般,連半點瑕疵都不見的,可真就絕無僅有了。
一直是忠實地敬佩著陸辭、幾乎附和他的一切看法的朱說,這會兒卻選擇了友善的沉默。
狄青神色微妙,也明智地不說話了。
張亢安靜片刻,委婉道:“路途艱險,惡人無數,即使是縱橫那條商道多年、領上百馬腳子的蘇馬鍋頭,也不敢說每趟出門都能平安歸來,且每日皆要搬運無數沉重貨物……我生得這副身量,做那些粗苦活,偶爾也覺吃力,著實是不適合節度犯險。”
平心而論,陸節度絕對稱得上手足修長,骨肉勻亭,十分賞心悅目,但在張亢眼裡,就是標準的瘦胳膊細腿,一使勁兒就能掰斷,根本乾不動重活。
雖然隻是假設,但既然討論起來了。陸辭也難得地較了真。
聽張亢這話後,他不以為然道:“哪怕不隨馬隊,我也可以跟其他商隊前去。我的確不比你力氣大,做不得搬貨的粗活,卻能裝作賬房先生。不瞞你們說,因家母也經營些小經濟,最初做賬,都是我親力親為,因而頗知算賬之道。”
隻是那算賬法子需學會四則運算和阿拉伯數字,對墨守成規的其他賬房而言實在太過複雜,反而遭到了陸母的嫌棄……這點陸辭就理直氣壯地給選擇性遺忘了。
張亢語塞,半晌又道:“節度曾大破三萬吐蕃雄兵,又知秦州長達近三年之久,認得節度、對節度或是畏懼,或是恨之入骨的吐蕃人,怕是不在少數。”
就算不認得,這模樣長得太俊,也容易叫人印象深刻,生出疑竇啊。
而重點是這個嗎?
重點當然不隻是這個!
張亢艱難地咽了口唾沫,在這種實在沒辦法的情況下,生怕日後陸節度當真要行類似事、黑鍋就得扣他腦門上的他,還是硬著頭皮說了實話:“況且節度模樣太俊,在街上走都不甚安全。萬一叫商隊遇上跋扈的吐蕃貴女,見色起意,仗人多勢眾,當街將節度擄走,那我等阻止亦不成,可真得一頭撞死了。”
陸辭:“…………”這張亢,實在太可惡了!
一直不敢做聲的眾人,接下來就驚奇地默默看著,他們這跟狐狸一樣狡猾、幾乎從不吃虧的友人,竟被張亢這無奈的大實話給破天荒地氣鼓了臉。網,網,大家記得收藏或牢記, .報錯章.求書找書.和書友聊書: