其中亦不乏戴淺色冪籬、遮蔽頸肩的貴女,但在這滿街燈火通明的大晚上,佩戴帷帽的男子,還是頂少見的。
沐浴在眾多好奇目光中的陸辭,實在不願搭理這倆自顧自地看東看西、不講義氣的損友,正要先行往自家宅邸方向去尋狄青,就聽得身後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:“陸、陸公。”
——是歐陽修。
陸辭轉過身來,便見不知何時已溜了開去的歐陽修去而複返,跑得上氣不接下氣的,懷裡還緊緊抱著幾副麵具,小聲詢道:“剛在鋪席上瞧見,樣式雖粗陋了些,但……陸公若是不嫌,不妨以此替了帷帽?”
好主意。
陸辭眨了眨眼,笑著接過其中一副,一邊佩戴,一邊欣慰地誇獎道:“如此甚好。永叔有心了。”
歐陽修不好意思地笑了笑。
這麵具雖說用材簡單,但攤主畫功卻是不錯。
一張趁著乞巧節要價八十文的狐狸麵具,繪得雖不至栩栩如生的地步,樣式卻也彆有趣味,色彩俏麗。
混跡亦有不少佩戴麵具出行的人群之中,總算不再過於醒目了。
“接下來你們各逛各的去,至於城中驛館的方位,就不必我專程帶路了吧?”
陸辭終於能將帷帽摘下,撂下這話後,他順手把不再被需要的這物往柳七頭上一扣,旋即不顧對方抗議,笑著瀟灑離開了。
——牛郎織女一年一會,他與他的小戀人,亦有近一年未見了。
雖不知狄青具體何在,陸辭卻莫名有著信心,認定對方此刻就在陸宅。
對秦州大小道路,他自是再熟悉不過的了,很快選了條能避開人流的清淨小路,順暢地穿梭在小巷之中。
等他不知拐了多少道彎後,自家大門便近在眼前了。
守在門前的下仆忽見一戴狐狸麵具的男子出現,不由一愣,下意識就出聲詢道:“站住!你是——”
“是我。”
陸辭打斷了他,徑直將麵具掀開一半,微微一笑。
“郎主!”
那下仆倏然一驚,本能地揉了揉眼,幾乎以為自己正在夢中:“郎主怎會在——”
“莫要聲張。”
陸辭輕聲打斷了他,將麵具重新戴上,笑著推門進去了。
進門之後,他目標極為明確,直奔自己臥房去。
等躡手躡腳地走到門前,陸辭略作停頓,忽一伸手,猛然將門推開,床上正躺著的一道人影猝不及防地當場坐起,爆喝道:“大膽!何人膽敢——!”
“凶什麼?我來見我的小狄郎。”
陸辭將狐狸麵具輕輕摘下,露出一張極俊美、此時笑得眉眼彎彎的熟悉麵容:“你才是好大的膽子,趁著陸郎主不在,竟連床榻也占了?”
接下來,他便心滿意足地欣賞到了狄青目瞪口呆、一臉夢幻地張大了嘴,傻傻望著他的呆樣。
“攄、攄……”
狄青剛是因太過沉浸在對公祖的思念之中,才不知不覺間放縱了自己抱著公祖的來信,躺在公祖昔日的臥榻之上。
他做夢也不敢妄想,上一刻還讓他刻骨銘心地想念著的人,居然會毫無預兆地,在下一刻就出現在自己麵前。
他一定是在做夢吧?
狄青被這突來的驚喜砸得麵上一片空白,一句‘攄羽’卡了半天,亦給不出半點彆的反應。
陸辭笑眯眯地走近前來,他也一言不發,隻無聲地轉動眼珠子,貪婪地凝視著讓他朝思暮想的戀人的輪廓。
“還發什麼怔呢?”
陸辭低低地笑了一聲,握住狄青一手,俯了身,另一手將剛剛褪下、尤帶餘溫的狐狸麵具扣到了狄青的麵上。
下一刻,他心念一動,便隔著這張薄薄的麵具,情不自禁地向那道深情至極的目光主人的唇上,輕輕落下一吻。
“嬌嬌們向織女乞求,是為得巧。而小狄郎所許的願望……”
陸辭說到這,竟也覺微赧了:“定是為了見我吧?”網,網,,...: