待踏入驛館中後,陸辭輕易就能看出,這驛館不僅寬敞華麗,精致裝潢皆是簇新,顯然是剛經過一番仔細修繕的。
這位吐蕃讚普,看來是為了對大宋特意為吐蕃使臣專建一館接待的誠意,有心進行投桃報李了。
儘管經過遙遠路途,使團中大多數人已是滿身疲憊,但等終於抵達目的地、經過一番洗漱,恢複神清氣爽後,他們都是躍躍欲試的模樣了。
在窗台觀察一陣後,他們難耐激動心緒,便陸續向陸辭請示,問可否出門逛上一逛。
莫說是他們,就連前世頻頻去各地旅遊的陸辭,也對這千年前的吐蕃城池頗為好奇,當即允了。
等所有人都出門之後,陸辭換了身便服,戴上帷帽,以防萬一,將證明自身身份的文書也揣入懷中,便悠悠然地上了街去。
之所以戴上帷帽,倒不是為彆的,而純粹是想著青唐地勢較高,日頭毒辣,還是防著些好。
除卻百姓相貌與周邊建築風格上的偌大差異外,青唐城的街道上亦是熙熙攘攘,車水馬龍,熱鬨非凡。
陸辭隨意逛了一陣,新鮮感很快散去,漸漸也就膩了。
正當他準備打退堂鼓時,路過一家招牌上寫著熟悉的文字、儼然是由宋人開設的茶館,便順道走了進去。
跟周邊生意火旺的鋪席比起來,這間茶館不僅規模上小上許多,生意也差上一截。
店家隻請了兩個夥計,大堂裡此時也僅坐了兩名吐蕃客人,各自要了一碗最便宜的茶水,就淨坐在那處說話了。
當聽到有新客的腳步聲自門口傳來時,他也隻懶洋洋地抬了抬眼皮,有氣無力地招呼道:“歡迎客官——還不去待客?”
受他催促,原正閒聊著的倆夥計才動了起來,堆起笑臉,迎了上去:“客官幾位?是要在一樓大堂,還是要去二樓雅座?”
“雅座,一位。”
陸辭微微點頭,便由他們領著,往雅座去了。
茶館頗小,所謂雅座僅是較為寬敞的三間房罷了,陸辭本就隻是隨便坐著歇上一歇,也不挑剔。
“有什麼茶?”
坐下之後,陸辭坐在圓桌最靠窗的位置,將帷帽隨手一摘,一邊將窗戶朝外推開,一邊習慣性地詢了一句。
隻是他沒想到,這一問過後,卻半天沒等到回答。
“怎麼了?難道這茶館裡,也不賣茶麼?”
他疑惑地回頭再問,卻見夥計大張著嘴,雙目滑稽地瞪大,似見了什麼不可思議的物事般發著呆。
經他再問,對方才猛然回過神來,忙不迭道:“賣,賣的!”
他滴個乖乖,這位究竟是打哪兒來的?!
——他就沒見過這麼俊俏的郎君!
見夥計報茶名時結結巴巴,目光躲閃,一副心虛氣短的模樣,陸辭不禁蹙了蹙眉。
難怪這家店生意不好。
莫說跟難說會道的樊樓夥計比了,哪怕是秦州城裡隨意一家酒樓裡挑出個夥計,也比眼前這個要口舌伶俐得多。
“來一份……羊乳甜湯,”陸辭未被前麵那些隻能糊弄吐蕃人的劣茶吸引,倒是對乏人青睞的後幾樣頗感興趣:“再來隨便來三份茶點吧。”
夥計趕緊道好。
在不看向陸辭像發光似的俊美臉龐時,他還是能好好記下的。
隻是在下樓時,他渾身就如夢遊一樣虛浮,直讓另一個夥計和店家莫名其妙地看了他好幾眼……
陸辭沒將夥計的古怪反應放在心上,在推開窗戶後,他一邊等待上茶,一邊百無聊賴地朝外看去。
正對著茶樓雅間的,是一家生意要興隆得多的飯店的雅座。
乍一眼望去,不難看出不管是坐店裡的客人,還是來往吆喝的夥計,皆是濃眉大眼、身材高大的吐蕃人。
陸辭隻朝對麵大略掃了幾眼,便為防失禮,而將目光低斂,僅讓視線偶爾落在底下行走的路人身上。
因此,也就錯過了在對麵雅間發生的事。
幾桌相圍而坐,原本相談正歡的吐蕃貴女們,忽有人漫不經心地朝這方向掃了過來,正正瞥到對麵客人的清俊秀美的側臉,不由當場倒抽一口冷氣。
見上一刻還好端端的她猛然捂著臉,反應很是激烈,其他人也好奇地看了過來。
結果具是精神一震,一邊七嘴八舌地說著,一邊紛紛朝窗戶方向湧來。
因陸辭始終低垂著眼眸,臉還微側著,從她們的角度,隻能看到一張極俊美的側臉。
為看清他全貌,便有大膽的貴女靈機一動,故意發出些聲響來。
陸辭果然聞聲,下意識抬起了頭來,便看到的就是被一群圍著麵紗的吐蕃貴女們、聚著爭相圍觀的畫麵:“……”
到底身經百戰,陸辭立馬冷靜起身,二話不說地關上了大敞的窗。
——被小狸奴偷看,他隻當是增進感情的情趣。
——而突然被其他人圍觀,就成恐怖片了。:,,,