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8章 第十八章(2 / 2)

誘引 慕義 11758 字 6個月前

裴忱淡淡應了聲。

男生隨口問:“你怎麼還沒回去啊?”

“準備走了。”

“對了,你有見到梁梔意嗎?她的水杯落在羽毛球場了,班上同學不知道是不是她忘記拿了,剛剛被人放到體育組辦公室了,你要見到她就和她說一聲。”

因為裴忱和梁梔意是同桌,所以他沒多想,就這樣說了。

裴忱視線微頓,末了低聲道:“你自己和她說吧。”

“行……”

男生見裴忱眸色沉沉,周圍氣場有點冷,像是看過去心情不太好的樣子。

男生也沒敢多說什麼,便先離開了。

裴忱拿起看台上的書包,下一刻目光越過操場,就落在從器材室門口走出來的梁梔意身上——

少女走在季菲兒旁邊,腦袋微垂,臉上沒有笑容,不似平時那般活潑明媚,像是被什麼心事絆住。

裴忱看著她,雙眸沉凝。

心間有一塊像是被戳了下。

半晌他強製壓下自己的目光,轉身往校門口走去。

……

夜幕降臨。

半個小時後,裴忱回到了小區。

他住的小區已經建了很多年,格外老舊,都是矮居民樓,沒有電梯,周圍的環境也不太好,離繁華的市中心較遠。

停好自行車,他走到家樓下,記起一事,先拿出手機,把這個月家裡的水費和電費交了。

界麵上,圓圈一圈圈轉著,加載得很慢。

這手機是初三的時候父親瞞著他,給他買的,不是什麼高端機,用到今年已經卡得不行,平時上個網都很麻煩。

登錄上去,他終於交完了錢。

他們家一個月的水費和電費並不多,但冬天很冷,他一直想給父親房間買個暖風機,但被對方拒絕了,說這樣太浪費錢了。

走到家門口,他拿出鑰匙,打開門。

映入眼簾的是個狹小的空間,房子隻有五十平,裝修陳舊,白牆早就發了灰,家具都老得不能再老。

換好鞋,裴忱走進去,此時一個坐在輪椅上的中年男人,正慢慢推著輪子挪去衛生間。

男人身材偏瘦,麵容滄桑、兩鬢微白,身上穿著件款式老舊的灰色老頭衫,他抬頭看到裴忱,“回來了?”

“嗯。”

裴忱把書包放到客廳的木茶幾上,立刻走到他麵前,“爸,我推你去衛生間。”

他平日裡回到家,第一件事就是要解決父親的生理問題。

裴永廈被推著,麵露窘迫地笑了兩聲,低低道:“今天下午看電視時忍不住多吃了幾塊蛋糕,就有點想上廁所,還以為你沒那麼快回來……”

因為他一個人上廁會比較累,有的時候處理不好還會弄得亂七八糟,給裴忱徒增煩惱,所以兒子不在,裴永廈會儘量少吃東西。

裴忱看到父親宛若小孩子犯錯事的樣子,心間沉下,斂睫啞聲道:

“沒事爸,我今天有點事,回來遲了。”

到了狹窄又逼仄的廁所,裴忱把輪椅推到馬桶旁,俯身把裴永廈從位子上托起。

裴永廈下半身癱瘓,沒有知覺,他雙手用力扶著裴忱的肩膀,咬著牙,努力支撐著自己,好在裴永廈很瘦,裴忱不需要太費力就把他抱到了馬桶上,又幫他脫下褲子。

過了會兒,裴永廈解決完,裴忱給他清理了下,最後把他抱回了輪椅。

裴永廈殘疾後,母親改嫁給彆人,就離開了這個家,裴忱和父親一直相依為命,他從小學開始就照顧父親,一開始他個子不高,也沒力氣,經常把自己弄傷,不過這一切對於如今的裴忱來說,已經輕車熟路。

裴永廈上完廁所後,裴忱把父親臥室牆角的幾個黃色飲料瓶處理了下,又收拾了下床上的被褥,今天打球他出了好多汗,他去衝了個澡,換了身乾淨的衣服。

他走到廚房,裴永廈已經把中午的剩菜放到微波爐熱好了,雖然坐著輪椅,但是動手沒太大問題,平日裡也會做一些簡單的飯菜。

裴忱過去幫忙,最後從電飯鍋裡裝了兩碗飯,推著父親去吃飯。

裴忱坐下,看到桌麵上還剩下大半盤鹵豬蹄。

鹵豬蹄是裴永廈最愛吃的,對於他們家經濟來說,並不是頓頓都能吃上。

今早裴忱去學校前,買了菜回來,讓父親中午自己先煮點,然而父親煮了,卻沒舍得吃幾塊,等著兒子今晚回來。

裴忱把鹵豬蹄端到父親麵前:“爸,你多吃點。”

他給父親碗裡夾了塊肉,裴永廈揮了揮筷子,“你自己吃,爸中午吃了很多了。”

裴永廈知道兒子平時買東西都是給他,他心疼道:“以後不要買這個了,爸都吃膩了,你拿著錢留著自己花,可以去買買衣服或者文具,知道嗎?”

裴忱黑睫一顫,“沒事,我都有。”

裴永廈給他夾菜:“來,你多吃點……”

父子倆都不是愛說話的人,更多時間是各自安靜吃著飯。

過了會兒,裴永廈提起一事:“爸這個月低保的錢過兩天就能發下來,你不要經常去打工了,把心思花在讀書上。”

“嗯。”

裴永廈歎了口氣,低低道:“怪爸是個殘廢的,什麼都做不了,讓你讀著書還要這麼辛苦……”

“爸,你彆這樣說了。”

裴忱握著筷子的手收緊,嗓音喑啞:“咱們吃飯吧。”

裴永廈點點頭,低低應了聲。

末了,兩人吃完飯,裴忱讓父親回房間休息,自己洗了碗,把廚房收拾好,又走去陽台。

家裡的洗衣機有點壞了,隻能用來甩乾,他把衣服洗完,丟進去甩乾後再拿去曬,冬天也是如此。

因為父親癱瘓,從小到大,很多家務活都是他一個人做。

忙完後,他拿著書包回到了臥室。

他的臥室很小,隻有一張桌子一張床,還有個小衣櫃,比軍訓時寢室還要簡陋,估計沒幾個人能忍受得了。

他坐到書桌前,拿出手機,就看到十分鐘前有個未接來電,來自班主任。

他回撥過去,幾秒後那頭接起:

“裴忱——”

男生應了聲,方丈道:“這個學期的助學金申請下周開始了,你知道這事嗎?”

裴忱低聲應了句。

“你這周要準備一下你父親的殘疾證明還有你家庭的困難證明,還有等等一些材料,都和上學期一樣。”

“我知道了。”

末了方丈關心問:“你家現在家庭情況還很困難嗎?你平時還有出去勤工儉學嗎?”

“我的時候周末會出去做兼職。”

父親沒有工作,隻能拿到低保和一些殘疾人補貼,加上靠著裴忱平日的獎學金和競賽的獎金,還有貧困助學金,才能支撐起這個家。

方丈歎了口氣,也是感慨裴忱這孩子那麼優秀,卻要麵臨這樣的家庭:“彆讓自己太累,平衡好學習和兼職,老師這邊也會儘快幫你辦好助學金的手續,隻要你努力,相信將來都會好起來的。”

裴忱喉間微澀,啞聲道:

“謝謝班主任。”

末了通話結束後,裴忱放下手機,看著他的房間,腦中再度想起今晚在器材室發生的事。

少女漂亮而嬌媚的麵容浮現在眼前。

腦海中,她笑意明亮,說喜歡他的那一幕,一直揮之不去。

他垂下眼,握著手機,苦痛如艱澀一點點紮進心底,自嘲地笑了笑。

她眼光怎麼會這麼差,喜歡上他。

傍晚看到她難過地從器材室走出來,可他知道,如果不說那樣果決的話,對她可能是一種更大的傷害。

梁梔意是千金大小姐,炙熱明媚如太陽一般,溫暖美好,如玉般白璧無瑕。

而他呢。

他家庭這樣貧困,住在這樣的房子裡,需要照顧癱瘓的父親,包括他的腿……

他無比清醒地知道,他們不是一個世界的。

他覺得可笑。

都說母親十月懷胎,孩子是母親這輩子最寶貝、最無條件寵愛的。

連母親都不要他,又怎麼會有人真心的喜歡他。

他根本沒有資格奢望,奢望那些永遠都不可能屬於他的東西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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