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二十一章:
衛繁氣鼓鼓地瞪著樓淮祀。
她們姐妹陪著國夫人用過晚膳,衛絮幾人因著施粥時的見聞興致都不高,兼又辛勞一日,國夫人心疼,早早就打發她們回去歇息。
衛繁卻是思緒高漲,那隻小肥狗雖然狗毛被剪得東一塊西一塊的,醜陋不堪,但極會諂媚之事,纏在衛繁腳邊,尾巴搖得跟風車似得,肥圓的屁股快擰成了麻花。
衛繁主仆被它逗得咯咯直樂,引逗了好一會,衛繁這才心滿意足地抱著小肥狗往熏籠上一趴,看著簾墜上的水鳥紋,亂七八糟地想些無邊無際、沒來沒由的事,直想得獨自坐那發笑。
綠萼幾個被她笑得一頭霧水,自家小娘子在外小一天,這是傻了不成。
衛繁傻樂一會,見天早,在屋裡轉了一圈,實在無事可做,推窗看雪停,便跑去小廚房指使廚娘炸了一碟芝麻脆酥雞皮,興興頭地要送去給俞先生就酒。
她前頭走,小肥狗後腳跟,身太肥腿太短,活似一隻球般在地上磕磕絆絆翻滾,偶爾滾懵了,還停下了來甩甩腦袋,奶吠幾聲,又搖頭晃腦地跟上來。
衛繁回頭笑看看小肥狗,心裡卻想著:她定要跟俞先生說說又好玩又有趣生得又好看的離家“小乞兒”。
誰知在外院回廊看到樓淮祀站沒站相地跟俞先生說話,她揚起一抹笑,正要過去,就見俞先生對著她使了一個眼色,然後……
乞兒是不真,騙子卻不假。
與人交,當以誠,無仇無怨的竟跑來騙他們。衛繁看著樓淮祀,越看越覺得此人麵目可憎。若是萍水相逢,騙了就騙了,可他都和兄長稱兄道弟了,怎能如此欺瞞。衛繁越想越傷心,眼眶都紅了。
俞子離坑了自己師侄一把,心情大為舒暢,攏著狐裘揚長而去,還笑眯眯地拎走了綠萼手中的提盒。看著小王八蛋臉色青白,再看看天睛,今晚必有明月,他晚間定要邀月共飲,慶賀一番。
樓淮祀恨得沒把後牙槽咬碎再給吞下去,看衛繁立在那,全身的毛都炸了起來,滿眼的戒備,腮邊彆說梨渦了,嘴角都垮了。
“你可彆走啊!”樓淮祀軟聲哀求。他色如春花,如今春花挨了霜打,寥落枝頭,鳳眸裡滿蓄內疚,眉梢遍染無措,他從頭到腳連頭發都是滿是不得已的無辜。叫人看了實在難以對他生氣、不依不饒地計較不休。
色令智昏啊!衛繁悄悄移開眼,長得再好看,裝得再可憐,這人還是個騙子。輕咳一聲,**道:“我為何要走?我還要斥問於你,還要聽你如何狡辯呢。”
樓淮祀見有回轉的餘地,立馬融霜展葉,輕笑道:“我還以為你一生氣掉頭就走。你在內院,我又不能翻進去找你,活罪也定成了死罪。”
衛繁奇道:“生氣了為什麼要走呢?做虧心事的才要遁走。”俯身抱起小肥狗兜在懷裡,“有言在先,狗是不會還你的。”
“我待罪之身,哪敢有這念頭。”
衛繁伸手摸著小肥狗毛茸茸的狗頭,仍是氣咻咻的:“我和兄長都當你受了家中爹娘的苛待,心中為你不平,誰知你竟是騙我們的,你爹既是樓大將軍,你娘豈不是長公主?你嘴裡的外祖父是上皇,舅舅是聖上?”真是皇親中的皇親,國戚中的國戚,在禹京橫走、直走、豎走、倒著走都行。
“雖然不儘不實,但我爹和我娘一個二娶一個二嫁,皆非元配。我上麵也確實有一個同父異母的長兄,我爹對我也確實非打即罵。”樓淮祀心虛道,“他粗莽武夫,半點不懂教兒,隻知重棒之下出孝子。他要是錯手打死了我,明歲,他跟我娘說不得就另生一個結實的來打。”
衛繁險些笑出來,忽記起自己還在生氣,忙穩住神情,也有些心虛道:“樓將軍教子頗嚴,我倒也有所耳聞。”
樓淮祀吃驚:“你長在深閨,怎會聽到這些閒言碎語的?”
衛繁又是一聲輕咳,不自在地拿指間撫著肥狗的肚皮,移開話頭道:“這有什麼稀奇的,連俞先生都說起過你。”
樓淮祀更吃驚了,他師叔為了避開他爹,躲躲藏藏地跑衛侯府當教書先生,沒道理自現尾巴:“俞先生說什麼?”
衛繁道:“俞先生列了一張單子給我哥哥,又和哥哥道:你既不能建功,又無美德揚名,那至少不能惹下禍端。你心直口快,在外交友,應當有些避忌,免得交友不成反結仇。京中少年人,有可交亦有不可交的,有可得罪亦有不可得罪的。那張單子上,便有你的大名。”
樓淮祀酸溜溜道:“俞先生待衛兄真是一片赤心。”自己的師侄說誹謗就誹謗的。
衛繁藏起嘴邊的梨渦,一本正經道:“俞先生說你:上皇嬌慣,聖上寵溺,太後心疼,皇後溺愛,憫王維護,說你就是老虎的嘴邊須,摸一下說不得就能惹來滅族之災,沾上一點,倒黴透頂,要是見了,離得越遠越好。”
樓淮祀鼻子快氣歪了,他師叔非但誹謗他,還連踩好幾腳:“你家俞先生擺明在騙你們。”
“俞先生才不會騙人。”衛繁護道。
樓淮祀兩頭吃醋,整個人酸得都快冒出酸氣來,笑道:“就算不是騙人,那也是誇大其辭。一人若是惡名在外,鬼神避之,連多提一字都怕沾來晦氣。俞先生跟個闊口缸似得倒了一大筐的話,可見他對我半點也不避諱。”
衛繁聽後不由低眸細細思索,好像確實有點道理。
綠萼在旁,覺得這姓樓的油嘴滑舌、花言巧語,忙附衛繁耳邊:“小娘子,俞先生說的話和樓小郎君騙人是兩碼事。”她清清喉嚨,道,“小娘子來外院好些時侯了,我們得回去了,再說了,小娘子這般和外男相對說話,於禮不合。”
樓淮祀哪裡舍得放衛繁,抖掉廊外一株樹上的積雪,翻身坐在枝丫上,半歪下身,狡慧一笑,隔著雕梁畫柱,對著廊內的衛繁道:“那我們這般說話。”
衛繁掩唇頓笑,綠萼氣得直跺腳。
“衛妹妹,我欺瞞事實,不敢狡辯。”樓淮祀正色道,“我隻求你不要生氣,跟先前一般可好?”
衛繁在欄台坐下,小肥狗趴她膝上一個翻身,露出圓圓的肚皮,討好地扭著屁股。
“反正與我無關,那是你和哥哥的事,我與你並不相熟,也犯不著生氣。”衛繁拿手指撥著小肥狗的趴耳朵,想讓它立起來。
樓淮祀側過頭,衛繁背對著他坐在廊下,又罩著厚厚的鬥篷,隻能依稀看見兜帽的一點風毛,柔柔的飛在兩邊,幸許那些風毛,還輕拂著她甜軟的笑靨。他心下大樂,一個高興,嘴上跑馬東拉西扯地開始胡天扯地:“衛妹妹,我聽聞老國公和保國寺不睦,那……你知道不知道保國寺的白菔與眾不同?”
這一下卻是歪打正著,投了衛繁所好,好奇問道:“怎麼個與眾不同?”
“白菔經霜甜,保國寺的那塊菜地,地氣奇特,早經霜寒。種的白菔水甜爽脆,可媲美佳果。”樓淮祀口齒伶俐,說得那叫一個有聲有色,“那幫和尚有些勢力眼,專揀了個大甜脆的白菔送與寺中權貴香客,又誆騙香客有延年益壽之佳效。香客誤以為真,年年近冬就等著保國寺遣小沙彌送白菔上門。保國寺的和尚這一年到頭的,就怕有人毀了那塊菜地,等得白菔種下,又怕有人偷盜,派了武僧日夜看守,守寶貝似得守著白菔。”
衛繁聽得興味盎然,連逗狗都忘了,還頗為遣憾道:“我小時也去過保國寺呢,隻記不大清了,更不知道白菔的事。”
樓淮祀道:“經歲已是晚冬,保國寺的白菔早已送儘,明歲,我去要一些來如何?”
“好啊好啊。”衛繁笑應。
樓淮祀眼裡嘴角都染上了笑,又道:“東集那有個瞎眼的老婆婆,最會做桂花栗子,甜香軟糯……”
“瞎眼婆婆?”衛繁忙搖頭,“哥哥說麻二家的栗子才香甜。”
樓淮祀也搖頭:“非也非也,瞎婆婆的栗子才是禹京最好的栗子,她還有手絕技,大凡有蟲蛀、癟殼或是陳年的,一經她的手,輕輕那麼一掂,便知其中異樣。”
衛繁不禁好生佩服:“我聽俞先生說過,世間好些難事,都逃不過手熟。那瞎婆婆目不能視,卻有這般絕技,定也手熟之故。”
“好些難事?”樓淮祀笑,“既是好些,必有另外。”
衛繁幽幽歎口氣,將手藏在小肥狗肚皮下:“俞先生說:另有些事,唯看天賦,生來與之,外力不可解。”
樓淮祀便道:“這些天縱奇才,異士能人,萬個裡麵也出不了幾人,不必過多理會。濁世凡人,吃吃睡睡罵罵人,才是樂事。”
衛繁臉上一紅,低不可聞道:“如我,便是好吃。”
“可見我和衛妹妹是同道中人。”樓淮祀誘哄一般道,“京外有一座山,無名,滿山都長核桃香榛,許是山水不佳,生的核肉榛仁滿是苦味,入不了口,吃不得,全便宜了山上的‘糟糠氏’……”
衛繁不懂,忙問:“什麼是‘糟糠氏’?”
樓淮祀忍笑,倚著樹乾,道:“那你叫我一聲樓哥哥。”
衛繁一時怔愣,坐那不吭聲,綠萼先跳了起來,跑去廊外抓了一把積雪,團成一團就往樓淮祀身上丟了過去,斥道:“登徒子。”
樓淮祀拍掉身上的雪,護主歸護主,十足一個刁丫頭。他也不理,隻對衛繁道:“我與你哥哥兄弟相稱,恨不得歃血立誓,你叫我一聲哥哥哪裡為過?再往上數,我高外祖父和你家高祖父是結義兄弟,這麼一算,我們兩家還是親戚呢,你我算是表親兄妹,你叫我樓哥哥,更是理所當然”
綠萼瞪眼:“樓小郎君怎論得親戚?這豈止是一表三千裡,這一表都有九千裡了。”
樓淮祀氣定神閒、厚顏無恥道:“豈能以遠近論親疏。有毗鄰交惡的,也有萬裡為好的。”
衛繁實在好奇什麼“糟糠氏”,她本就嘴甜,樓淮祀又生得蓮花燦舌,彆說人,鬼都能被他哄上岸來,猶豫半會,便道:“那……樓哥哥,什麼是‘糟糠氏’?”她叫完,有些羞澀,垂首間卻抿唇偷笑。
樓淮禮被這麼一叫,跟吃了一爐仙丹似得,整個人坐在樹上飄飄然,笑著解惑:“‘糟糠氏’便是豬,它吃糠麩泔水亂草,可不就是‘糟糠氏’。”
衛繁一愣,歪著頭:“樓哥哥,你彆是騙我的?”
樓淮祀道:“衛妹妹不信,隻管尋個貧家出身的仆役問問。”
綠萼拆台道:“家裡的‘糟糠氏’尚不招待見,何況山上的,肉又粗又柴。”
衛繁駁道:“那不儘然,許是不解煮呢。”
樓淮祀笑道:“衛妹妹不知,無名山上的‘糟糠氏’吃的是核仁榛果,幾月大時,肉有奇香,褪毛剖肚再填了香料穀果慢慢炙烤,味美無雙。”
衛繁有一肚子的好奇,問道:“怎京中未曾見聞?”
樓淮祀道:“都怪無名山上的‘糟糠氏’生得太醜,豬毛黑長,豬嘴尖突,上下獠牙交錯,奇醜無比。京中貴人非是饕餮者,都嫌它醜陋臟汙,不願食它;貧家哪裡去尋許多的香料果脯配它?自也吃不起。”
衛繁恍然大悟,感慨道:“果然這世上,會吃者寥寥無幾。”她起身抱著小肥狗探出長廊,仰臉看著坐在樹間的樓淮祀,“樓哥哥,你說的無名山在哪處?不如畫張圖給我,我叫健奴去抓幾隻‘糟糠氏’來。”
樓淮祀低頭對著她圓潤的麵頰,柔聲道:“冬日山上的野豬毛長體瘦,不夠肥美,不如明秋一道去?”
“好啊。”衛繁樂不可支,“叫上哥哥和俞先生,再把我大姐姐還有三妹妹、四妹妹帶上,秋狩不叫上爹爹,爹爹肯定不依,還得叫上爹爹。”
“再帶上食手如何?”樓淮祀道,“秋來落葉堆金,就地埋鍋造飯,賞滿山秋葉,吃肉飲酒。”
綠萼暗暗撇嘴,今冬都沒過,倒計算起明秋,兩人還說得頭頭是道。她家小娘子忘性本就大,姓樓的臭小子這一胡攪,連生氣都忘了。又拿眼斜斜樓淮祀:計算得這般長遠,難道還想在衛家長住?
衛繁生怕隔年樓淮祀忘了這事,叮囑道:“那可說定了,樓哥哥明歲千萬不要忘在腦後。”
“那拉個勾?”樓淮祀探身伸出一根小指。
衛繁半攀著回廊欄台,對著微微雪風,脆笑著伸長胳膊去夠他的小拇指,兩指相勾,輕輕一晃,她如月的臉上滿是澄淨的笑意:“拉勾上吊,百年不變。此為誓言,樓哥哥可不能違誓。”
樓淮祀便道:“若有違誓,認打認罰。”
綠萼恨恨過來,忙將衛繁拉回來:“說話就說話,不許動手動腳。”
她不說尤可,一說,衛繁倒鬨了個滿麵通紅,將兜帽往下拉了拉,將臉藏了藏,坐在欄台上,卻“噗嗤”笑出聲。綠萼無法,隻好遷怒樓淮祀,狠狠瞪了他一記。
樓淮祀臉皮厚,這一眼不痛不癢,隻他到底還留點分寸,二人重又一個廊外一個廊內說些胡言亂語。
衛繁聽得時不時拍手而笑,笑罷,忽想道:“明日家裡還要施粥,不知那個暈倒的大娘還會不會來?”
樓淮祀頓了頓,道:“大許是不來了。”
“樓哥哥怎麼知道的?”
樓淮祀抬起頭看看雪止後仍有些陰沉沉、灰蒙蒙的天,道:“其實我也不知,不過隨口一說。”
衛繁歎道:“快近年節,望她平安才好。”
樓淮祀不願她皺眉憂愁,摸出先前帶出的乾果,挑了一個大的輕輕拋給衛繁:“我剛才從俞先生那順來的,衛妹妹也吃一顆。”
衛繁伸手接過,卻是一顆圓溜溜的桂圓乾,她眨了眨眼,抬起頭,心間一陣恍惚。
好似在她極小時,也是這般雪天,她也這般坐在樹下,有人也這般高高坐在樹上,向她擲下一樣事物。
樓淮祀也有些恍惚,不由細細看了看廊下有些呆傻的小丫頭,忽地由衷一笑。
二人廊裡廊外你看我,我看你,急得綠萼不管不顧,拉了衛繁就走。衛繁見天已擦黑,順從地跟綠萼回屋,隻回過頭來叮囑道:“樓哥哥,你跟哥哥往來,不要欺瞞他,你放心,哥哥不是小氣的人,不會跟你翻臉的。”
綠萼聽她囉囉嗦嗦,操心個沒完,腳下步子更急,隻恨不能肋生雙動翅,把衛繁給提溜回去。
衛繁跟樓淮祀互扯一通話,心情大好,回去後睡得份外香甜。翌日,豔陽高照,映著滿院的積雪,雪色瑩瑩。
綠萼幾人放出小肥狗,由著它在院中撒歡,印出一地淩亂的梅花腳印,一個頑皮的小丫頭又偷偷放了一隻白鵝進來,一時狗追鵝,鵝驅狗,熱鬨無比。
衛繁站廊下生怕小肥狗受了欺負,綠俏滿臉疑惑地從屋裡轉出來,她懷裡抱著幾枝開得正好的紅梅,手裡還拿著一個紙包,又是驚惶又是不解:“小娘子,屋裡案幾上不知幾時多了這些梅花和一包栗子,這栗子還是熱的呢。”
衛繁剝了一顆栗子放進嘴裡,又甜又軟又糯,偷偷笑了起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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俞子離深覺樓淮祀是個奇人,他隻當戳穿著這小子的身份,他會知趣離去。不曾想衛家兄妹不知被他灌了什麼**湯,二人知曉他姓甚名誰之後對他竟是不生出芥蒂。
衛放雖咕咕唧唧抱怨不止,照舊跟樓淮祀勾肩搭背湊一道圍爐吃酒。酒至半酣,二人惺惺相惜,執手淚眼,一個抱怨師刻薄,一個控訴父凶殘。
這臭小子又存心報複,賠罪設宴,非要擠在他的住處。還假惺惺道:俞先生是中間客,乃座中上賓。
俞子離強忍著沒將二人趕離自己的茶室,將新集的一小甕雪水藏在陰處,留待明年烹煮好茶。
樓淮祀吃得有些半醉,一對鳳眼流光溢彩,那目光卻是奸邪無比,從這處流到那處,從那處又流回這處,半倒不倒地端著酒杯,嘴裡咯樂咯樂發出夜梟似得怪笑。
“樓兄,你笑什麼?”衛放揉著眼問。
樓淮祀又是一陣桀桀怪笑,然後湊到衛放身邊道:“衛兄,你老師這是故作風雅,我與你說,這水藏上一年半載的,肯定生蟲子,成群結隊得生,那蟲尾一搖一擺,一抖一聳,惡心至極。你老師瞎講究,還拿來煮茶。這一爐茶,水滾萬點黑,蟲屍伴茶香,妙不可言。”
俞子離立在木架前,看著那甕新集的雪水悻悻束手。
冬雪壓青竹,再支使剛留頭的小廝自葉上小心采來、收在甕中,至明歲,再取來煮茶,似有去冬一捧清寒。如此雅事,被樓淮祀這臭嘴一說,肚裡直翻騰,還能煮得什麼茶?
衛放鬼鬼祟祟掩著袖,偷了一眼俞子離黑裡透青、青裡透黑的臉色,拍腿大樂,又拉樓淮祀的衣袖告狀道:“樓兄,你不知,我老師罵我是枳子。”
樓淮祀皺眉想了半天,求教:“衛兄,何解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