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六十六章:
“江石?”姬殷有些詫異,“你怎想起他來?”
樓淮祀認真想了想,歎口氣,道:“生地不知水深淺,我縱人手錢財不缺,焉知前路如何?我一意孤行帶走繁繁,總要小心為上。”他邊說邊帶些赧意,又道,“江石似對棲州極熟,旁人在棲州都是吃虧的,唯他一船一船的藥材往外運,儘占便宜。顯見有過人之處與另有門道。”
姬殷道:“你也知自己莽撞,非要拖家帶口去?孤伶一人輕身上路,哪有這些顧慮?”不等樓淮祀回話,便又道,“也是有緣,江石這些時日恰在京中,我幾時邀他過府一敘。”
“我跟五舅親近,就不說謝字,免得我們生疏了。”樓淮祀嬉皮笑臉道。
姬殷冷哼一聲,見他難得有些蔫蔫的,一掃意氣飛揚的跋扈樣,譏諷道:“怎麼,原先一哭二鬨三上吊,要死要活晨非得成婚帶走衛家女,心願得償,又後悔了?”
樓淮祀往軟榻上一躺,道:“開弓沒有回頭箭的道理我還是知曉的。”
“那又何必惺惺作態、哀聲歎氣的?”姬殷奇道。
“五舅,我長到這般從來兩手一攤萬事不管,誰知現在肩上好似扛了千斤重擔。”樓淮祀動動肩,好似真有什麼壓在上麵。
姬殷長歎一氣:“這豈非是好事?兩肩不挑事之人從來無有可為,所謂不知輕重不知所然。”
樓淮祀回嘴:“既是好事,五舅怎不去擔點事?”
姬殷笑道:“我便算了,我從來無事一身輕的。”
樓淮祀抱怨:“可見五舅幸災樂禍。”
姬殷捏一把小米喂窗前掛的紅嘴相思:“阿祀,可怪你舅舅?”
他指的自是姬央,樓淮祀想也不想,答道:“自是不會,舅舅左右不會害我,我就是有點想不通,唉!我正事沒做過一件,舅舅也不怕我闖出彌天大禍來。”
“他是一國之君。”姬殷道。
樓淮祀嗤笑:“有些人隻歎舅舅變了,殊不知卻是自家變故了人心。”
姬殷嘲笑:“如你這般想得大都墳前草長鶯飛。一個人手執權柄之劍,掌人生死榮辱,翻手為雲覆手為雨,便注定了隻能孤身一人高高在上。執權劍混於人中,不是什麼好事。”
“阿祀!”姬殷嘴角帶著一抹莫名的笑,狹長的雙眸藏著一枚細細的鉤子,“你去棲州也算權柄在握,阿祀,四年歲月,望你仍能固守本心。”
樓淮祀回他一聲冷笑:“我去棲州,好似還是五舅舅起的頭?”
姬殷被戳破,想想自己又出銀錢又出人手,收起了零星半點的歉疚之心,反道:“是又如何?要與我論理還是要跟我翻臉?”
樓淮祀摸摸懷裡滾燙的禮單,再想想江石,又跟姬殷要了一車線香這才作罷。
姬殷哭笑不得:“好好一個名門公子,倒真成打秋風的,線香你也要?”
“為保一路平安,我打算一驛一停一燒香,諸天神佛各個有份。”樓淮祀氣呼呼地撇下一句話,回將軍府清點到手的錢物去了。
樓淮禮心疼弟弟,從自己親娘留給他的鋪麵田產裡勻出一份給樓淮祀。
樓淮祀哪裡肯要,掀開匣子給樓淮禮看厚厚的一疊單子,搓搓手道:“就我這身家,舅舅看了都要眼紅呢,不缺阿兄這一份。”他親熱地搭著樓淮禮的肩,調笑道,“阿兄還是留著銀錢娶新婦,從來都是長為先的,你這落弟弟身後一截的,大為不妥。”
樓淮禮知道他的心思,他外家有些拎不清,知道這事後,怕是要來麵前淌淚抹眼、裝腔作勢。隻是,他豈是令人難捏的:“怎麼,你彆人都要得,我這個兄長卻要不得?”
樓淮祀撓撓頭,有些為難,他們家雖沒父母在無私產的規矩,成家之前卻是要從賬房處支銀子。樓淮禮彆看不好美色不好美酒,但他喜好良馬寶刀,從來攢不下銀錢。塞自己親娘留給他的財物給弟弟,樓淮祀臉皮再厚也攤不開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