衛繁略有得意道:“老師生得俊,我郎君生得也好看,姐姐幾時見了,定也喜歡。”
“你可不是個呆子,你這般誇你丈夫,當心引來狂蜂浪蝶。”李曼橫了衛繁一眼。
俞子離聽李曼越說越沒方寸,輕咳一聲。李曼看得大樂,美人含怒也是彆有風姿,唉,可惜自己與一顆酸梅子湊成雙,大不甘啊。梅萼清這個畏妻如虎的,眼看自己妻子調笑俞子離,卻是半個屁也不敢放。
衛繁吃了一盞清茶,又問道:“李姐姐,那個寡兒村,都是姐姐和姐夫在照顧嗎?”
李曼道:“算不得照顧,不過搭了把手。我這人生得硬心腸,那些懶漢愚婦,管他死不死的,薄木棺材都懶得施舍一具,哭得眼瞎我眉毛都不動。但稚子無辜,不幸來世一趟,嘗儘苦難,叫人心裡不落忍。再說,我無子,難免對他們偏愛些。”
衛繁抬眸,歉然道:“可是我勾起了姐姐的傷心事。”
李曼啐一口:“傷心個屁,命裡無時,莫強求無用,誰耐煩哭哭嘰嘰的。”
“嗯……”衛繁小心措詞,“李姐姐,我與郎君來棲州時,有一老太醫隨我們同來,他醫術了得,姐姐要是不棄,等咱們回去,和姐夫一道尋他來診診脈如何?”
李曼笑起來:“妹妹有心,我問過醫,天生的,醫不得。不能生便不能生,我占個七出,也占個三不去。”她冷笑,“妹妹打聽,我那惡名可是十裡有名,除了這姓子不好,便是因著我無子,偏又攔著老梅納妾。妹妹你說,這世上男女事,何其不公。他們男兒家,家中有些金銀,娶一妻,還要納十房八房的小妾通房;我們女兒家,家中也有金銀,若非權勢滔天,死活隻嫁一夫,連個麵首都養不得,真尋個相好,那便是蕩婦**。我不尋麵首,老梅也不許納妾,無子也不許,他人要罵隨他去,我隻管我自家舒心。”
衛繁半天說不出話,明明李曼說得是悖逆之語,她竟隱隱想要拍手附和。綠萼等幾個丫頭都快嚇傻了,一個一個恨不得捂住衛繁的耳朵,生怕她聽多了李曼的荒唐言,移了性情。
梅萼清在船尾告饒:“他人口舌歸他人,為夫可未曾有半點怨言。”
李曼哼了一記:“那誰知曉,就算一床睡,人心隔肚子,你怕我捶死你,麵上自是笑嘻嘻,肚裡恨不得咒我早死投胎做牛馬。”
梅萼清拱拱手,笑著道:“非也非也,論年歲,我老妻小,論康健,我弱妻健,請娘子許為夫早去奈何橋邊候妻來。”
“喲,這輩子斷子絕孫,下輩子還想沒個送終人?”
梅萼清豁達,笑道:“生不知死,死不知生,休言兒孫事,兒孫多有不孝子,荒墳枯草,焉知清明寒食,泣墳幾多人啊。”
俞子離撫掌笑:“此言合我心意,妻兒天倫,不若散發扁舟雲海間。”想他阿父俞丘聲,一世灑脫,臨老生了他,幾年內耗儘心血,若是沒他這兒子拖累,說不得還能多活幾年。
衛繁聽得整個人都快癡了,李曼肥厚的手掌在她背上一拍,差點把衛繁給拍到矮桌上去:“衛妹妹這是被姐姐嚇到了?”
衛繁眼神躲閃,欲言又止。
李曼坐過來,一屁股擠走了綠俏與綠萼,瞪著眼:“你們四個丫頭片子,去外頭去,我與你們家小娘子有話說。”
綠萼等人暗暗叫苦:怕的就是你。
“快去,小丫頭片子還被慣得上天,去去去。”李曼攆小雞崽似得將四個丫頭攆了出去,這才怪眉怪眼地問起衛繁來,“妹妹,你老實告訴姐姐,你家夫君要是納色納美的,你心中樂不樂意?”
衛繁扁嘴,她家樓哥哥,哪天要是跟彆的女子說笑討好……那時她肯定傷心不已。她也有點想像李姐姐與李姐夫一樣,彼此之間再無他人。
李曼一拍桌子:“不樂意就對了,慣得他們的臭毛病。”她看看衛繁,鄙夷道,“一看妹妹這嫩生生皮薄的模樣,就知你做不來撒潑罵街的凶悍事,你們衛家沒個不許納妾的條規,想來也不會幫著女兒揍納色的女婿。”
衛繁整個都蔫了,失落地坐在那。她……她不想樓哥哥納妾,想學李姐姐來一個妾趕一個妾,原來……她竟也是個河東獅、母大蟲。那些書生酸儒說不定還會編書寫詩來罵她。
“多大點事就傷心?”李曼抖出一方手帕,打算給衛繁擦擦淚,湊過來一看,喲,小丫頭竟沒哭,遂笑道,“不難過,到時姐姐幫你,負心漢,姐姐一人就能打十個。你要是嫌棄你夫君不潔,和離不就好了?衛侯府不要休棄婦,來找姐姐過活。”
衛繁一咬牙,真個點了下頭,細不可聞道:“姐姐要教我。”
她們說話聲小,梅萼清與俞子離都不曾聽,架不住船上還有個耳聰的朱眉。朱眉聽得冷汗直流,想著拿人錢財、忠人之事,要不要跟樓淮祀通風報信,免得樓小郎君來趟棲州做個憋屈知州,連娘子都沒了。
衛繁被李曼勾得滿腹心事,坐在船中托著浮想聯翩,將自個嚇得夠嗆,好在她不存心事。
小船悠悠靠岸,眼前小小村莊,四麵環水,茅草小屋一間一間,村前空地上,一夥高低不同的小童似在那吵架,叫罵、哭喊、喝彩之聲不絕於耳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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