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一百七十四章:
李在本就是個貪功之人,他疑這個付忱行事古怪,似有不可告人之事,又看他們隻有主仆二人,便又料他們就算作怪也是有限,仗著自己身手過人,遂想自己獨力擒他們下來,立一大功。當下也不聲張,混進入榷場的人群中,悄悄地跟在付忱主仆身後。
榷場之中熱鬨非凡,石脂與蟲金那圍了好些商戶,看中這兩樣的都是豪富巨賈,他倆攜千金而來,每個身邊帶著護衛奴仆,石脂鋪扔出一個姬冶坐陣,樓淮祀也好,陳賀也好,生怕招來刺客,要是哪個死士一劍將姬冶捅個兩頭穿,他們也可以去死一死。因此,兩人各自將脂鋪的護衛又提了一提,樓淮祀甚至把始一都調派去護衛姬冶,就怕烈火烹油之時炸了鍋。
這般多的人,直把脂鋪擠得水泄不通,棲州的天氣濕熱,一乾平素養尊處優的官商個個都跟離水的魚似得,恨不得張開嘴喘氣。饒是如此,愣是沒人退出去,擠得後背汗濕也要混賴在那。
陳賀端方的臉上暗藏欣喜,大有要錢不要命之態,為國之財帛儘上一份心力,死亦哀榮。
樓淮祀是看得目瞪口呆,他本以為陳賀這個**的棺材板人,最講規矩,沒想到臨到頭居然乾起糊塗事來。他們這堆人跟魚群似得擠成一團,沒招來賊人之前,都能先中暑昏迷。
當下領了一隊人過去,拿竹竿攔出一個過道來,一戶再發一個簽號,憑簽入內與脂局洽談,又在榷場內拾掇出一個涼棚,供應涼茶涼糕等消暑之物,從家中拎了一個膀大腰圓的婆子管事,
那婆子撓撓鼻尖,問:“郎主,這些涼茶涼糕,是賣呢還是送呢?”
樓淮祀親自動手撈了兩碗送去給衛繁、衛絮,道:“自然要賣,還得加錢。”
婆子心領神會,她也是心狠手辣的,一碗茶涼,外頭挑擔的賣一文錢一碗,吃完了還能添勺,她獅子張口,賣十文錢;涼糕外頭論斤賣,擱這按塊塊賣,兩文錢一塊,外頭糕點鋪內五文錢都能買上一斤。
饒是如此,還是生意興隆。
比之脂局這邊的亂糟糟,倒是蟲金這般井然有序,來的商客都是踩過點的老客,彼此心中有底,再兼蟲金量少,衛繁與衛絮定了數,爭了也無用,不過把先前談好的交易在明麵上過了一遍。
榷場守著的課稅官監督著過秤扣稅,流水一般順暢自如,買了蟲金後還能有餘暇看看榷場內的其它特產土儀。
梅萼清與俞子離那倒是稍嫌冷清,梅萼清也不穿官服,攤前擺個不高不矮的長桌,將一小麻袋一麻袋的血米慢慢地擺在桌案上,再慢吞吞敞開口袋。他們這邊乍看平平無奇,瞟一眼,隱約什麼暗紅的阿什物裝在口袋裡,隻當什麼藥材等物。棲州的藥材價賤,不值錢,外客如江石這等刁鑽的,也不會在榷場收賣藥材,去鄉寨收買價廉不說,還沒有課稅官在旁虎視耽耽。
付忱來榷場是想一探石脂一事,此物遇水不滅,船上扔一桶石脂下來,火箭一點,再好的船也隻能燒沉水底。
但神火之說喧囂於世,眾人擁躉,他哪裡挨靠得近,再堵,陳賀與姬冶也不是橫衝直撞之人,尤其是陳賀,他一向認為商賈之業,南貨北調,北貨南運,此為買進賣,貨相易卻無產出之事,雖利於民,到底非國之根本。偏賣糧的比種糧富裕,賣布的比養桑的舒坦,動不動還要相互勾連,哄抬市價,他們賺得腹大腰肥,隻可憐百姓兩手滄桑,因此,陳賀極為看中商客的品性,不惜耗費人力將若乾商戶摸了摸底,貪妄之人,他是不予石脂的。
付忱不知這裡麵的底細,充作富商想要競買石脂,卻是連脂鋪都沒有進去,那攔路的護衛笑眯眯道:“郎君來晚了,要買石脂的人實是太多,小知州隻得發放簽號,如今簽號早就沒了。”又伸手一指旁邊的涼棚,“看,好些領了簽事情的客人都還沒進去呢,隻得在外頭邊等邊歇腳。”
付忱見了此處防守嚴密,不敢妄動,謝過後事帶著管事遠離,隻他到底不肯死心,在榷場轉了一圈,仍又轉了回來。
跟在他們後麵李在越發認定此二人藏鬼,似乎還是衝著石脂去,可見所圖非小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