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你可想過蔭及子孫後代?”俞子離看眼衛繁。“你和繁繁早晚會有子女出世,為人父母,計為子女長憂百歲。”
樓淮祀驚訝:“我的子孫也算得顯貴出身,若無所成,那定然是天賦有限,老實靠著祖產遊手好閒便好。”
衛繁捏捏自己的耳朵,他們衛家好像就是靠祖產度日的。
俞子離違心道:“祖產縱是金山也早晚有吃虧空的一日。”
“那如何管得過來,那時我和衛妹妹早就投胎轉世去了,再計長遠,還能計到重孫重重孫去,枝間無不敗花,世間無不衰家。”樓淮祀兩手一攤,又埋汰俞子離,“小師叔,野心不小啊,我外公都知無有千秋萬代。”
俞子離雖厭惡樓淮祀想一出是一出的狗脾氣,心底深處卻著實有些佩服,權柄之劍,入手即生心魔,有幾人能手掌印鑒之後,灑脫離去的?樓淮祀接下來的一兩年,就算無有做為,隻要不犯什麼大錯,回京之後,便能青雲直上,他又得聖上寵愛,緩步直行,必能成朝中重臣。
這樣的誘惑,幾人能拒?
樓淮祀卻出離意。
“阿祀,半點意願也無?”俞子離問道。
憑樓淮祀的本心,確實無意,不過,他笑眯眯地看著衛繁:“衛妹妹,你呢,你覺得我一直做官下去好不好?”
衛繁正襟危坐,道:“那樓哥哥老實答我,一直做官,樓哥哥開心嗎?”
樓淮祀搖了下頭:“大許是不會太開心。”
“那就不要做。”衛繁揚起一燦如朝陽的笑,圓圓的臉上彎如月牙的笑眼,“我呀所求不多,又不求丈夫封侯拜相,手執重柄,也不求丈夫義薄雲天豪氣乾雲,成一英雄,更無意自己的夫君舍生忘死,成忠列傳奇名揚千古。若真有所求,那便是我自己開開心心的,樓哥哥也開開心心的。”
樓淮祀很想伸手摸摸衛繁的腦袋,強忍了下來,得意地衝俞子離一揚眉,他衛妹妹和他是一道脾氣。
衛繁頓了頓,又說:“說來慚愧,我雖不事生產,卻什麼都不缺,再多求,未免太貪心不足了。”
俞子離深吸一口氣,給他們夫妻各沏了一盞茶,然後揮手讓他們二人滾蛋,小童當著他們的麵,啪得合上門。
“小師叔好大的氣性啊。”樓淮祀哼了哼。
衛繁拉著他的手:“老師有點生氣。”
“還長輩呢。”
衛繁趕緊把人拖走,瞅四下無人,跳到憑欄橫台上走著,問道:“樓哥哥,真的不願意一直做官?”
樓淮祀慢下腳步,輕笑道:“衛妹妹想說什麼?”
衛繁看了看他,拉他坐下,倚在他肩上:“因為,我覺得樓哥哥挺喜歡做官的,我是你枕邊人嘛,彆的不敢說,但樓哥哥開不開心,我還是知曉。樓哥哥這個知州做得還是挺開心。”
樓淮祀拔下衛繁鬢邊的一朵紅花,紅花似血,映得他雙唇緋**滴,半晌後,才勾起一抹笑:“衛妹妹說得對,我這個知州做得很開心。”手有權柄,肆意而為,他心裡藏著一頭饑餓的野獸,在棲州他任由這頭野獸出沒,棲州潰爛之地,恰恰是這頭野獸的棲息之地。他隻要稍微把住方向,這頭野獸總能找到宣泄之處。
等到棲州的腐肉去儘,他的這頭野獸卻沒了撒野的地方……
“衛妹妹,我想做人,想和你長長久久,想與你偕老。”樓淮祀垂眸輕歎,他得讓心中的野獸遠離權劍,他才不會被這頭野獸所吞沒。被吞沒的滋味並不難受,反而令人……
可他還是想做人,一個不算好,也不算壞的人。他的衛妹妹美好善良,就算不會離開他,丈夫成了一隻渾身血腥味的野獸,這輩子,大體也不會太開心。
衛繁眨了眨眼,她是願意和樓哥哥共沉淪,不管他是好人還是壞人,滿身功德還是一手血腥,她都不會離開他,但,要她視而不見也是為難。
那……兩夫妻一塊遊手好閒,豈不是上上之選。
“樓哥哥還說要坐船出去玩呢。”衛繁笑起來,“我們幾時出去玩,看好看的山水,吃好吃的美食。”
樓淮祀握住她的手:“好啊。”兩人花前月下,結伴同遊……不過,既要出遊,不如去遠些,棲州風景奇秀,看多了也不過如此……:,,.