顧玖仰頭望向船上的男人, 目光微轉,視線再次投向那靜止的河床上,以及河岸的花凋零後蛻變而成的一縷縷地焰。
那地焰並不明亮, 像點綴在黑暗大地的紅寶石, 散發時明時暗的紅光。
船上的男人繼續說:“阿玖,上來, 我帶你去森羅地府。”
他探身過來, 朝她伸出手,要將她拉上船。
顧玖朝他一笑,說道:“你稍等。”
她取出一個玉白色的鏤空小球,彎身取了地上一縷地火進小球,小小的一簇火焰,瞬間將玉白小球染成紅色,仿佛被燃燒通紅的烙鐵。
做完這些,她搭著他的手, 任由他拉著上那艘巍峨的大船。
陸疾看了眼她手中的玉白色小球裡的那縷地火, 並未說什麼,帶著她進入船艙。
大船駛離岸邊,在靜止的河水上悠悠前進。
河水靜謐,悄無聲息, 大船駛過,甚至未曾泛起一絲漣漪。
這一幕讓顧玖想起“死亡通告”那個世界裡遇到的一次死亡通告副本,當時的冥河和這條河很像, 唯一不像的是,這條河中蘊含的某種規則, 讓人不敢輕易靠近。
整艘船上隻有他們兩人。
船艙裡布置得很奢華,古意韻然, 一張金絲靈檀木圓桌上有一尊金猊香爐,嫋嫋香煙騰升,空氣中流轉著一股清雅的味道,略微有些許甜膩感。
顧玖聞了聞,確定並非自己的錯覺。
她似笑非笑地看了眼身邊給她斟茶的男人,接過他遞來的茶,眯著眼問他:“你做什麼?”
陸疾有些赧然,“阿玖,你說什麼,我不知道……”
最後的話被吻過來的唇堵住,他垂下的眸子就像河岸邊幽幽亮起的紅色地火,順其自然地摟住她的腰,加深了這吻。
不知何時,船外刮起一陣風。
這風並不是從河岸邊刮來的,而是更遙遠的地方,風中攜裹著一股令人生厭的氣息。顧玖心中微動,抬頭看向窗外,發現船已經漸漸地駛離那條河,朝著更深沉的黑暗之地而去,那裡是任何光亮都無法出現的地方。
摟著她的男人正為她梳理剛才弄亂的頭發,一邊梳一邊說:“阿玖,你們應該很快就能完成任務了,到時候你們先回無界城,我晚些再回去。”
顧玖懶洋洋地靠在他懷裡,打了個哈欠問:“是因為要建立地府嗎?”
陸疾嗯一聲。
等他為她挽好發髻,插上一支金鳳銜珠步搖,鬼船終於停了下來。
那條河已經看不到,鬼船駛在平地上,宛若下方有一條河,沒有絲毫阻礙。
顧玖走出船艙,站在甲板上,眺望前方。
隻見那無儘的黑暗之中,佇立著一座巍峨森寒的宮殿,宮牆連綿,看不到儘頭,廣殿相接,一棟連一棟,每一棟宮闕牌匾上都有龍飛鳳舞的大字,屬於它們的殿名。
顧玖看向宮殿的正大門,門楣上方的黑底紅字的牌匾,上書:森羅地府。
剛進幽冥時,幽冥之地的光線昏暗迷離,卻也並非純然的黑暗,但在這裡,空間是一片黑暗,唯一的光亮,便是前方的森羅地府。
那裡掛著一排紅色燈籠,宏偉的宮殿比之人間帝王宮殿亦不差,甚至因為有神o坐鎮,平添幾分神性的壓迫,讓人本能生威,不敢造次。
“阿玖,我帶你過去。”
陸疾說著,攬著她的腰飛起,從鬼船躍下,來到森羅大殿前。
殿門訇然而開,從裡麵走出不少鬼魂,陳列在殿門口兩側,歡迎主人歸來。這些鬼魂類型不一,不僅有人也有妖,隻是他們都已經是死後的狀態,變成鬼魂。
顧玖打量他們身上的衣物和腰牌,心中恍然。
這些鬼魂都是地府的鬼差。
她似笑非笑,終於明白陸疾這段時間消失做了什麼。
鬼魂們沉默地躬身,歡迎地府之主歸來,對他身邊的修道者視而不見,從他們的神態中能看出,這些鬼魂對他有一種發自本能的崇敬和畏懼。
陸疾牽著顧玖走進宮殿,來到主殿――森羅殿。
打量完偌大的森羅殿,顧玖一臉正色地問:“你這次要建立地府的輪回體係?”
陸疾嗯一聲,輕聲說:“這個世界並沒有輪回體係,導致惡人當道、妖魔橫行,人間看不到出路,唯有建立地府的輪回體係,為人類尋找一個輪回,他們才有可能戰勝妖魔,與之達成一個平衡。”而非像現在,妖魔之勢壓在人類上頭,人間到處是禍亂,民不聊生。
失去平衡,這是世間規則所不允許的。
顧玖若有所思,“所以,你不是妖魔之主,而是地府規則承認的神o?”
唯有神o才有權利建立地府體係。
看來這世界的規則也不傻,估計是察覺到陸疾的身份,所以允許他在這裡建立地府。
陸疾有些赧然地嗯一聲,狀似不經意地說:“我也不知道這個世界的毀滅之力會成為地府之主,剛進到這個世界,被困在幽冥時,我就想去找你,可惜當時兩界通道不開,我隻能另尋辦法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