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一章(1 / 2)

郅玄 來自遠方 7110 字 8個月前

寒冬臘月,天凝地閉。

厲風卷過,鵝毛般的大雪紛紛揚揚,天地間不見半分雜色。

雪幕籠罩下,西都城一片銀裝素裹。

午後時分,氣溫再降,雪落得更急。城頭上的士卒守著火盆,仍無法獲得一絲暖意。身上的皮襖猶如鐵板,內裡裹了三層麻衣,始終抵不住呼嘯的冷風。

這樣的天氣,最耐寒的野獸都不敢出洞。城內家家閉戶,坊內除了巡邏的士卒,不見半個人影。

忽有馬蹄聲傳來。

奔雷般的蹄音由遠及近,一隊黑甲騎士頂風冒雪,正沿著馳道飛奔而來。

城頭士卒發現情況,隔著重重雪幕,一時間無法辨認來者身份,謹慎起見,立即敲響皮鼓。

鼓聲隆隆,壓過呼嘯的狂風。

在鼓聲中,四名甲長先後登上北城牆,望見冒雪馳來的隊伍,均是神情一凜。

距離城門不過百步,騎士們紛紛拉緊韁繩,戰馬人立而起,發出噅律律的叫聲。

一路狂奔,戰馬未得片刻歇息。突然間停住,口鼻中噴出大量白霧,凝在獸皮製成的籠頭和嚼子上,頃刻結成透明的冰霜。

待馬隊全部停住,為首之人示意,身側一騎越眾而出,打馬行至城下,掀起鬥篷,高舉一麵金色銅牌,揚聲道:“中軍將大勝,取戎八部,斬酋首。得國君召,星夜歸來,速開城門!”

騎士高舉銅牌,連吼三次。

城頭甲長半身探出女牆,勉強看清騎士模樣,確認來者身份,不敢耽擱,立即命人放下吊橋,打開城門。同時召來一名甲士,令其速往城內送信。

“情況不太妙。”甲長低聲道。

近段時間城內一直不太平,據說是二公子出了事情,一直昏迷不醒,接連有巫被召入國君府,卻始終沒能傳來好消息。

大公子、三公子都不安分,流言一天三變,鬨得人心惶惶。

多事之秋,中軍將粟虎外出討伐戎人,國內無人製衡,密氏、羊氏越跳越高,似篤定二公子不會醒來,欲推庶公子上位。

朝堂上風波不斷,彆說卿大夫和國人,連庶人都開始猜測,國內要出大事了。

中軍將突然趕回,更言是國君相召,這無疑是往油鍋內灑水,無論是否小心,都會爆開傷人。

不提甲長如何擔憂,得令的甲士快步衝下城牆,中途不慎在石階上滑倒,翻滾數周撞到牆麵,齜牙咧嘴從地上爬起來,顧不得手臂大腿的青紫,躍下最後幾階石梯,從士卒手中接過韁繩,縱身上馬,迅速向國君府飛馳而去。

甲士離開不久,城頭吊橋放下。

因繩索上覆有碎冰,在牽動時發出吱嘎聲響。

護城河早已結冰,如巨龍盤旋城外。吊橋懸掛其上,繩索突然崩斷,橋身落在地麵,發出一聲鈍響。

見此一幕,城頭守軍無不大驚失色。

按律,吊橋損壞,守城甲長以下皆罪,鞭三十。

非戰時,吊橋的繩子竟然斷裂,且被中軍將親眼目睹,就算是執法官想輕放都不可能。

眾人惶惶不安時,粟虎命人上前查看,確定僅是繩索斷裂,橋身並無損壞,且斷裂實屬意外,並非人為,當場言不罪士卒,其後打馬入城,沒有片刻停留。

目送隊伍進城,士卒慶幸逃過一劫,再不敢馬虎大意,迅速換過繩索,將吊橋重新升起。

國君府前,送信的甲士先一步抵達,在台階前翻身下馬,顧不得喘氣,一把抓住門前侍人,道:“中軍將歸來,現已入城!”

侍人神情急變,揮開甲士的手,轉身就要衝回府內。不料動作太急,和慢一步趕來的幾名侍人撞在一起,腳下打滑,瞬間滾做一團。

這一幕恰好落入粟虎眼中。

一身黑甲的中軍將翻身下馬,幾步走到近前,當場揚起馬鞭。

鞭子落下,沒有半分留情。幾名侍人被抽得鬼哭狼嚎,鞭停後不敢起身,匍匐在地,忍著疼痛,在冷風中瑟瑟發抖。

“跪在這裡。”

留下四個字,粟虎甩手丟出馬鞭,其後大步走進府內,未再看侍人們一眼。

一名侍人側過頭,斜眼盯著粟虎的背影,目光陰狠,臉頰不斷抖動,使得橫貫麵中的鞭痕愈發猙獰。

粟虎一路暢行無阻,途中遇到的侍人甲士均不敢攔。

以密氏和羊氏為首的氏族成員聚在議室殿,不斷派侍人去後殿探聽,獲悉又有一名巫不能喚醒二公子,被國君下令拖出去,麵上的喜色近乎遮掩不住。

“如此看來,二公子恐是凶多吉少。”一名大夫開口道。

“正是。”另一人附和,小心觀察密氏兄弟的神情,獻媚道,“二公子本就不學無術,仗恃不過出身。如今昏迷不醒,必為上天降罰,認其不堪大任。相比之下,大公子瑚璉之資,當……”

“當如何?”

一聲斷喝打斷這番無恥之言,也讓上首的密武和密紀驟然色變。

“粟虎?!”

“密紀,我不過離開兩月,你兄弟竟已不知冠上履下?”粟虎大步走入室內,虎目掃過兩人,冷笑一聲,話說得極不客氣。

密武和密紀牙關緊咬,礙於對方是正卿兼中軍將,地位高過自身,不好當麵爭吵,悻然整理衣冠,同粟虎見禮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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