巡城甲士來得太快,密氏兄弟和公子康均措手不及。
彼時,公子康府外聚集大量國人,其中不乏各氏族探聽消息者,察覺情況變化,第一時間將消息送回。
各家家主反應不一,有人繼續觀望,有人深思背後謀劃,也有人打算推波助瀾,將事情進一步鬨大。
前兩者不提,第三者包含多方勢力,或是不滿密氏和公子康,或是想進一步損害公子玄的名聲,亦或不喜雙方想要一石二鳥。
究其根本,國君隻有一個嫡子,庶子卻非公子康一人。既然密氏率先打破規則,想推公子康上位,彆的家族自然能仿效而行。
誰言後來者不能居上?
一件貌似簡單的事情,隨著越來越多的勢力插手,很快變得錯綜複雜。
密武料定事有不妥,密氏恐將陷入困局,對公子玄愈發惱恨。
令人意外的是,粟虎始終按兵不動,除了派人打探消息,並無任何舉動。
這讓許多人看不明白。大好的機會,他竟無所作為?還是說,這背後有什麼更深層次的謀劃?
不等各家家主想明,國君突然傳下旨意,強行按下這場風波。
“各自歸府,公子玄罰金三十,閉門二十日。公子康罰金五十,閉門二十日。”
旨意中未提密氏,也未提事情的前因後果,更沒說誰對誰錯,直接對兩個兒子進行處罰,算是各打五十大板。
表麵看似公正,卻讓公子康極其不平。
使詭計的是公子玄,不依不饒的是公子玄,命侍人在他府前鬨事的是公子玄,他什麼都沒做,憑什麼跟著一起受罰?
何等不公!
這讓一向自視甚高的公子康憤懣不滿,想要當場發作,卻被密武用力拉住。脾氣暴躁的密紀也一同阻攔。
密氏兄弟驕橫跋扈不假,終歸不是傻子。
密夫人都能想明白的事情,兩人仔細想一想,也能明白幾分。
無論出於何種原因,國君表明態度,身為兒子,公子康絕不能頂撞,否則必當埋下禍患。
公子康滿心鬱憤不得發泄,麵色自然不會好看。傳旨之人麵上不顯,暗暗記下每個細節,隻待回去後上稟國君。
國君親自處罰兩個兒子,巡城甲士自當撤回。
各家奴仆隨人群散去,很快不見蹤影。
不到片刻時間,公子康府前隻剩下侍人、婢女和引發混亂的家仆。
“公子,這些人當送還二公子。”密武開口道。
公子康正滿心憋氣,聽聞此言,臉色瞬間漲紅。如非記得眼前是他舅父,想登世子之位還要仰賴對方,他必會當場拔劍。
身為國君長子,母家勢力舉足輕重,他即使不為嫡,自幼也是受儘恩寵,一度不將郅玄放在眼中,何曾受過這樣的氣?
“公子,聽我一言。”密武繼續勸說,“今日之事不尋常,勿要令國君不喜。”
一言猶如冷水潑在公子康頭上,他漸漸冷靜下來。
偏在這時,幾輛騾車慢悠悠行來,停在距府門不遠的石墩旁。趕車人紛紛跳下,俯地行禮,口稱是奉公子玄所命,帶回侍人婢女。
“帶回去?”公子康剛剛壓下去的火氣瞬間又被挑起。
密武忙拉住他,同時對密紀使眼色,不許他輕舉妄動。
趕車人再次行禮,目送密氏兄弟將公子康拽回府內,關上大門,方才站起身,將受傷的侍人扶上騾車,其餘侍人也各有位置。
至於被鞭打受凍的二十人,隻能跟在車後走。
天寒地凍,他們身上帶傷,又在雪中跪了許久,神智都有些模糊。即便如此,他們也不敢留下,就算是爬也要跟上隊伍。
回到公子玄府上,下場未必會好。留在這裡,公子康非但不會憐憫,反而會拿他們出氣,隻有死路一條!
隊伍沿長街前行,車轍足印相疊,很快被落雪覆蓋。
公子康被拽回到府內,強壓著脾氣聽密武教導。待送走兩位舅父,終於爆發,揮袖掃掉案上書簡,拔-出佩劍衝到院子裡亂砍,嚇得婢女侍人不敢靠近,膽子小的更躲在廊下瑟瑟發抖。
“郅玄,郅玄!”
公子康憤怒咆哮,手中的劍一次接一次砍下,將院中三棵碗口粗的樹全部砍斷。
“今日之辱,他日必報!”
彼時,正聽府令上報的郅玄突然打了個噴嚏,示意府令不必擔憂,端起苦澀的湯藥一飲而儘,眉心不自覺皺緊。
實在是太苦了。
侍人送上甜湯,郅玄飲下一口,甜味衝淡了苦味,嘴裡卻湧上一股澀意,並不比之前好過多少。
“不用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