放下刀筆,郅玄活動兩下手腕,喚人再送兩盞燈和幾卷竹簡。
時間已到深夜,守在門外的侍人有些昏昏欲睡。聽到室內召喚,頓時一個激靈,直起身,拍了拍自己的臉,迅速讓自己精神起來。
多虧公子玄仁厚,不會計較偶爾的疏忽。換成其他氏族家中,像他這樣打盹偷懶,挨罵是必然,挨一頓鞭子都有可能。
竹簡鋪開,郅玄重新提筆。
不想明天腕子腫起來,他儘量縮短內容,長話短說,表達清楚自己的意思,就將正事手尾。
想起趙顥信中所寫,即使有些牙酸,郅玄還是在信件末尾刻上一句:玄亦思君。
刻完之後,郅玄盯了兩秒,快速合上竹簡。明明屋內隻有他自己,卻莫名有些心虛。
“心虛哪門子,錯覺,一定是錯覺!”
郅玄親自將竹簡用繩子綁好,蓋上蠟封,裝入布袋,天明就命人送往趙地。
等他回到臥室,距離天亮不到半個時辰。原本以為自己會睡不著,結果躺到榻上,眼皮就開始發沉,不到片刻就睡了過去。
這一覺睡得很沉,被府令喚醒時,郅玄還有些迷迷糊糊,睜開雙眼,大腦有瞬間的放空。
見他如此疲憊,府令本不忍心,奈何是郅玄自己吩咐,每天都要按時叫醒他,實在是耽擱不得。
捏了捏鼻根,郅玄終於不再迷糊,單手撐著坐起身,接過婢女遞來的布巾,直接覆在臉上。
布巾浸泡熱水,熱意驅散困意,大腦逐漸清醒,郅玄不由得呼出一口氣。
婢女緊跟著送上第二塊布巾,其後就是用來漱口的藥湯,由桑醫專門調配,帶著類似薄荷的味道,能起到清潔口腔的效果,還可以提神醒腦。
郅玄離開床榻,穿上一身黑袍,端坐到案前。
兩名婢女站在他身後,打開木匣,開始為他梳發。烏黑的發束起,再佩戴玉冠。纏繞金線的發帶垂在臉頰邊,一名婢女繞過來為他係發帶時,對上郅玄俊秀的麵容,明知道不該,心還是怦怦跳,不由自主紅了臉頰。
用過早飯,郅玄命人備車,出城巡視春耕,再去新開的農田。
昨日野豬大批出現,還發現了蛇窩,開荒的屬民勉強能攔住,卻很難對付。幸虧城內的卒伍及時趕到,才將野豬全部拿下,還抓到一條長近五米的巨蛇。
郅玄抵達時,縣大夫丁豹和幾名邑大夫都在現場。
經過一夜,抓到的野豬仍沒宰殺完,還有二十多頭關在臨時搭建的柵欄裡,四條腿都被捆住,嘴巴都被捆了一圈。
分割好的豬肉堆成小山,骨頭和內臟不會浪費,分彆裝在木桶裡,由奴隸清洗乾淨。
抓到的蛇太過巨大,廚和庖沒經驗,不敢擅自處理。隻能用幾層網罩住,等巫醫和桑醫到了再說。
看到郅玄車駕,乾活的人陸續停下,抓起一把青草搓搓手,在路邊向郅玄行禮。
丁豹和幾名邑大夫走上前,在車前向郅玄拱手。
“免禮。”
郅玄走下車,和丁豹一起來到關押野豬的柵欄前。
個頭大的野豬都被拆解,剩下的都是亞成年和小豬仔,最大的也不超過百斤。
郅玄看了一會,轉頭對丁豹說道:“留幾頭小豬,讓專人照看,試一試能不能養起來。”
養野豬?
丁豹滿臉愕然,邑大夫們也是麵麵相覷。
養雞養鴨養鳥就算了,公子竟還要養野豬?
這玩意天生力壯,小的時候且罷,長到二三百斤,發起狂來,幾個壯漢都未必能製服。
丁豹和邑大夫們說出自己的擔憂,郅玄想了想,道:“先養著,長牙就敲掉。柵欄做得結實些,做成隔間,隔開養,總能有辦法馴服。”
幾人仍有疑慮,見郅玄主意已定,到底沒再反對,轉而開始商議隔間該建多大,才能更好限製野豬的行動。
“還有一件事。”在邑大夫商量得熱火朝天時,郅玄對丁豹道,“你日前說,有人抓到一頭白色的梅花鹿?”
“正是。”丁豹頷首道,“鹿已經斷奶,長大許多,公子若是喜歡,臣馬上命人牽來。”
見郅玄點頭,丁豹立即叫來仆人,讓其馬上回府將白鹿帶來。
“我有意將此鹿送於君上。”在等待的間隙,郅玄對丁豹說道。
“公子的意思是?”
“此鹿為祥,當敬獻國君。”郅玄說得義正言辭。
連挖西原侯牆角,讓對方肉疼,總要想辦法補償一下。最重要的是,為了今後繼續挖,麵子情必須做一下。
再者,狐商帶給他的消息非同小可。關於密氏的情況,他不確定粟虎和範緒是否知道,必然要想辦法給西都城送去消息。
暗中派人是下策,更可能被密氏倒打一耙。不如正大光明派出隊伍,以送鹿的名義前往西都城,一路上大張旗鼓,最好傳遍全國知曉。
等人進到西都城,一切就好辦許多。
如果密氏真要舉兵,想到這裡,郅玄微微眯起雙眼。
將計就計,未為不可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