大火燒了兩天兩夜,整座西都城陷入火海,流經城外的河流都被烤乾。
城牆以夯土打造,也禁不住高溫烈火。到第三天,兩麵城牆禁不住焚燒,先後開始垮塌,破碎的泥塊大片坍塌,掀起漫天塵土,短暫壓滅火勢,遇到一陣熱風,又起滔天熱浪。
逃出城的眾人回望身後,無不心有餘悸。如果他們慢了一步,被困在城內,怕是早就葬身火海,屍骨無存。
到第三天,隊伍已經距城很遠,不會被飄散的濃煙波及。
郅玄下令紮營,讓眾人好生休息,同時召集卿大夫商議災後重建諸事。
昏迷的西原侯由羊夫人和桑醫一同照顧,眾人心知肚明,國君已經回天乏術,如今不過是拖日子罷了。
公子康暫時押在隊伍中,火滅後回城再施以繯首刑。
密武叛亂,依律車裂。等到抓回密紀,兄弟倆將一同受刑。密氏主乾和旁支都無法逃脫,粟虎等人早已派出軍隊,無需多久,押送的隊伍就將返回。
紮營時,隊伍中出現短暫混亂,有數人意圖鬨事。遇到巡邏的甲士,幾個帶頭鬨事的被抓出,嘈雜聲迅速減小,很快全部消失。
甲長和佐官互相配合,各自帶領一批甲士,從隊伍中挑選青壯清掃營地,搭建帳篷。帳篷數量不夠,由卒伍率人伐木,臨時搭建草棚,點燃驅蚊的草藥,也能勉強應付。
出城的氏族均有車輛,搶救出的糧食和金絹不在少數。國人和庶人先是忙著救火,後又倉促奔逃,大多兩手空空。更不用說失去一切的奴隸。
在這場大火中,奴隸坊損失最為慘重,能活著逃出城的大多年輕力壯,體弱年幼的很多都沒能離開火場。
搭建營盤時,部分氏族找上郅玄,要求重選營地,不願意同庶人奴隸比鄰。
郅玄沒有點頭,強硬告知他們,西都城遇火,全城受災嚴重,穩定人心是重中之重。搭建營盤是權宜之計,不可能事事照顧周全。
“營地有間隔,也有柵欄,我同中軍將能住,爾等不行?”郅玄的確仁厚,可若是覺得他事事好說話,那就大錯特錯。合理的要求可以考慮,吹毛求疵哪裡涼快哪裡去,少來浪費他的時間。
找上門的氏族麵麵相覷,心知世子不會讓步,隻能灰溜溜告辭。
他們暗中慶幸郅玄還願意給自己麵子,隻是話說得強硬,沒有其他動作。若是一點麵子不給,大可以將他們轟出來。畢竟如郅玄所說,目前情況特殊,郅玄本人和六卿尚未如何,他們卻在斤斤計較,純屬於出頭的椽子,削平也沒人同情,隻會拍手稱快。
幾名氏族铩羽而歸,其餘人看在眼中,心中各有思量。接下來,沒有人再挑刺,營盤的搭建速度隨之增快。
不到傍晚,成片帳篷和草棚拔地而起,以柵欄隔開,形成不同的區域。雖然不如城內涇渭分明,也挑不出太大的毛病。
解決住宿的問題,接下來就是吃飯。
氏族手上有糧,家丁護衛也可狩獵,自然不愁餓肚子。國人可以領軍糧,也能狩獵,互相勻一勻,家人也能吃上飯。庶人和奴隸是個難題,大多隻能挖草根摘野果充饑。
“如此下去不是辦法。”郅玄知曉情況,深思熟慮,決定同氏族買糧。
不是征收,而是購買。
氏族各有封地,西都城內的財產付之一炬,並不能傷其根本。如粟虎和範緒這樣的大氏族,封地才是他們的根基。
按照氏族的習慣,必定會在封地內儲存糧食,用來應付戰爭和其他突發狀況。
西都城目前缺糧,地裡的作物也沒成熟,不想釀成民亂,最好的辦法就是從附近的氏族封地調糧。扛過這一波,他就可以通過商隊從鄰國購糧。再不行,還可以到草原上去搶。
西原國北接狄戎,胡人部落不種糧,但有牛羊,以安穩邊界出兵,也算是師出有名。
不過,道理總歸是道理,具體如何實施還要進一步謀劃。
“來人!”
打定主意和氏族購糧,郅玄命人去請粟虎等人。
由於密紀一直沒能抓到,連續派出幾支甲兵都未能立功,這讓粟虎很是惱火。這些天一直壓著火氣,連範緒看到他都要繞路。
唯獨郅玄不以為意,看到黑著臉的中軍將依舊談笑自如。卿大夫們對他觀感甚佳,評價也是更高。
粟虎等人入帳後,郅玄開門見山,直接提到糧食。
“世子要借糧?”粟虎詫異道。
“不是借,是買。”郅玄糾正道。
此刻,郅玄帳內坐了十餘人,都是西原國大氏族家主,手握大片封地,絕對不會缺糧。
“如何買?”欒會開口道。
諸侯國的政治形態十分特殊,氏族支持國君不假,但君權和臣權也是天然對立,既相輔相成,也存在此消彼長。
聽起來十分矛盾,可也是這種矛盾支撐各國,讓國君和氏族得以生存發展。
在郅玄成為世子一事上,帳內的氏族都是支持者。但是,親兄弟也要明算賬,支持歸支持,郅玄開口要糧,那就必須問個清楚明白。
借糧需要慎重考慮,換成買,那就完全可以商量。
“以土地購買,如何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