甲士充耳不聞,在人群的怒罵聲中將他帶到絞刑架下,由行刑人為他套上繩索。
麻繩不斷收緊,公子康恐懼之極,竟然當場失禁。
人群的聲浪不斷提高,怒罵聲接連不斷。
“該死!他該死!”
國人的情緒最是激烈。
縱火燒毀西都城,公子康罪大惡極。
在這場大火中,多少家庭流離失所,一夕之間失去所有。
沒了房子和財產,田地也將顆粒無收,他們要如何活下去?
即使能夠從軍,打仗得來的金絹也僅能讓一家老小不餓死,彆提還要重建房子,重新開墾土地。若是遇到天災,恐怕有家人要餓死!
“殺了他!”
國人們憤怒高呼,庶人也揮舞著拳頭。奴隸們不敢靠近,站在人群後,看著公子康的目光滿是仇恨。
“行刑!”
卒伍掄起大錘,墊在腳下的木樁瞬間被敲走,公子康雙腳騰空,拚命想要掙紮,卻根本無法掙脫,隻讓脖子上的繩索越勒越緊。
又有一名死士被捆上繩索,慘叫聲中,戰馬開始飛馳。
刺鼻的血腥味彌漫在空氣中,人群的聲浪始終不見減小。
他們在發泄,在痛罵,在釋放擠壓在胸中的情緒。唯有如此他們才不會崩潰,才不會被未來壓垮,才能繼續堅持下去。
處刑持續到傍晚,郅玄力排眾議,將公子康和死士一同暴屍刑場。城民都覺得解氣,郅玄的聲望更上一層樓。
卿大夫不在乎死士,對處死公子康也無異議,他們隻對暴屍十分不滿。無論如何,公子康是氏族成員,該有一些尊重。
郅玄卻不這樣認為,不管誰來說,始終堅持己見,表現出罕見的強硬和蠻橫。
這樣的做法讓卿大夫們皺眉。
西原國的確需要英明果決的國君,但是,如果這位國君固執己見,蠻橫且不聽勸告,無視規矩,難免會有麻煩。
好在郅玄僅在公子康一事上表現出不同,考慮到他早年的遭遇,卿大夫們多少能夠理解。加上他主持安葬密夫人,給了密夫人體麵,大部分氏族將這次爭端當做個例,沒有繼續糾纏。
最重要的是,郅玄的命令獲得全城人的支持,無論國人還是庶人都對他交口稱讚。氏族可以不考慮庶人,卻必須關注國人。繼續和郅玄對著乾,會讓家族站到國人的對立麵,這絕不是個好主意。
故而,在事不可為的情況下,大部分氏族選擇讓步,沒有繼續堅持。
說白了,他們在大火中都損失不小,沒必要為了公子康和郅玄爭執,讓城內國人不滿,實在是得不償失。
唯有少數人看到此事背後的影響。
明麵上是對公子康的處置,實質上是郅玄成為世子以來,和氏族們的一次交鋒。其結果,郅玄強硬到底,氏族們選擇退讓。
真是個例且罷,若是隔三差五就會出現,甚至成為常例,恐怕西原國的君權和臣權將發生變化,以六卿為首的卿大夫,今後在朝堂上再不可能輕鬆。
解決公子康一事,接下來就是懲治密氏。
密紀仍在逃,抓捕密氏族人的隊伍陸續返回,城內的刑場被血染紅,土石都被浸透,散發出刺鼻的味道。
一波接一波的人被押上刑場,不分男女老幼。粟虎等人決意要斬草除根,不給密氏東山再起的機會。
郅玄沒有參與,在氏族的糧食陸續運到後,他在城外營地召見卿大夫,當眾宣布“以工代賑”的計劃。
“每日施粥非長久之計,以工代賑,以建城換得口糧,能消除諸多隱患。”
郅玄將計劃解釋清楚,並將寫好的計劃書交給眾人傳閱。
卿大夫們看過之後,都認為此事可行。出糧的是郅玄,建造的房屋包括氏族坊,他們又不吃虧,何樂而不為。
“世子英明!”
卿大夫們都不反對,表現出支持的態度。
郅玄當日就命人宣告城中,凡能做工之人,都可到城外草亭處報名,每天乾活換取粟米。與此同時,各處施粥點縮減,最後僅剩下兩處,專門供給家中沒有壯丁的老人和孩子。
有部分城民領慣了救濟糧,不想乾活,三五人聚集起來鬨事,和老人孩子搶奪粟粥。
對於這樣的宵小,郅玄采用鐵腕政策,殺一儆百,絕不留情。
幾次之後,鬨事的人銷聲匿跡,城民不再排隊領粥,陸續到城外報名,以勞力換取糧食。
隨著報名的人越來越多,閒散人員大批量減少,西都城逐漸變成一個巨大的工地,治安隱患也被肅清。
羊琦走在城內,看到不同往日的景象,對郅玄愈發佩服,更堅定說服羊皓的決心。
如果實在不行,就隻能按照姑母所言,請父親提前榮養,以免羊氏被帶上岔路,最終落得和密氏同樣下場。
隨著一道又一道命令下達,西都城內再無半個閒人,籠罩在眾人頭頂的沮喪一掃而空。
所有城民都在忙碌,每天除了乾活就是睡覺,累得腰酸背痛,依舊乾勁十足。對他們來說,累一些不算什麼,生活有奔頭才最是重要。
與此同時,西原侯的生命也終於走到了儘頭。
郅玄寫好給趙顥的書信,正準備派人送出,忽有侍人來報,昏迷多日的西原侯蘇醒過來,開口第一句話就是要見郅玄。
依照西原侯的情況,不可能是傷情痊愈,那就隻有一個解釋,回光返照。
早料到會有今日,突然間麵對,郅玄也有瞬間怔忪。
片刻後,郅玄整理情緒,將書信交給甲士,命其即刻出發,隨即起身整理衣袍,邁步走出帳篷,準備去見西原侯最後一麵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