雙方距離接近,戰車停住,號角聲同時停止。
郅玄走出戰車,迎風而立,袍袖被風鼓起,黑色的鬥篷掀起內裡,以金線繡成的神鳥若隱若現。
在他對麵,趙顥和世子瑒行出隊伍。
郅玄身為西原國國君,對方上前見禮,實是理所應當。
世子瑒和趙顥一母同胞,年齡相差不大,一樣的高大挺拔,俊美非凡。遵照北安國的習俗,兩人都是滿身赤紅,佩玉飾寶,冠繩腰帶鑲嵌珍珠,儘顯華貴。
然而,在兩人行來時,郅玄仍一眼被趙顥吸引。
和會獵時相比,趙顥的衣袍飾品有明顯不同,袖擺和領口不再是象征嫡公子的山川紋,而是代表家族的花紋,按照卿的階層,以金線編織,獨一無二。
玉冠形製也有改動,冠帶上鑲嵌大顆珍珠。
最最明顯的一點,他的右耳佩有玉飾,不是卿大夫中常見的玉環,而是一枚玉扣,下墜絞成股的金線,搖曳時閃爍金光,異常的奢華奪目。
郅玄看得目不轉睛,不自覺摸向自己的耳垂。
察覺到郅玄的反應,趙顥眼底湧出笑意。
世子瑒不著痕跡打量兄弟一眼,心中暗自思量,雖然親爹偶爾不靠譜,但有一句話說得很對,他的兄弟相貌過人,少有人能企及。單憑這一點,這樁婚姻就能十分牢固。
想到這裡,世子瑒忽然念頭一轉,他長相也不差,為何很少聽到親爹誇他?
心塞。
戰車停下,世子瑒和趙顥下車見禮。
郅玄在車上還禮。
此次會麵不需要致禮,卿大夫和甲士各在陣中,雙方的巫一同祝禱,在陣前點燃篝火,以百頭牛羊供奉給天神。
羊首和牛首投入火中,羊肉和牛肉不會浪費,都將用大鍋烹熟,分給雙方甲士。
祝禱儀式結束,北安國眾人回營,西原國的隊伍開始搭建營盤。
下了整日的大雪開始變小,給乾活的奴隸減少許多麻煩。
圍繞營地的柵欄最先完成,柵欄內,一頂頂帳篷拔地而起,呈圓環狀向外-輻-射。以各氏族為中心,大環內又套成一個個小的圓圈,共同拱衛郅玄的大帳。
趙顥麾下見識過郅地人的乾活速度,眼前紮營的速度雖快,和記憶中相比還是差了一截,顯然是氏族們拖了後腿。
北安國氏族未曾親眼目睹,不知道郅地人的高效率,眼前的速度已經讓他們吃驚不小,眼中異彩連連。
對麵搭建營地的方法,使用的工具和營地的布局都讓他們眼前一亮。
特彆是營地的布局,擅長軍事的卿大夫們湊到一起,都認為攻破這樣的營盤極不容易,稍有不慎就會陷進去,落入包圍圈,四麵皆敵。
營盤搭建完成,遵照禮儀,雙方宗人碰麵,互相遞交國書。有史官全程跟隨,詳實記錄下所有細節。
西原國的史官多達三人,北安國也不遑多讓,其中一人還是熟麵孔,正是一度放飛自我,讓諸多同僚側目的言錄。
國書遞交完成,宗人和史官各自回營,將書簡呈送郅玄和趙顥。
郅玄翻看過內容,認為沒有問題,下令全營早些休息,抓緊休整一日,後天就動身北上。
負責後勤的中大夫下去安排,郅玄打著哈欠坐到榻上,正解開腰帶,忽然想起一件事,當即揚聲道:“來人!”
一名侍人走進帳內,請示道:“君上有何吩咐?”
“去請桑醫,讓他攜此物去對麵營中。”郅玄取出一枚玉環和一卷竹簡,交代侍人送給桑醫。
侍人領命退下,匆匆趕往桑醫帳中。
趙顥營內,宗人呈上國書,退出大帳,險些同匆匆趕來的公子瑫撞到一起。
公子瑫心中有事,來不及和宗人多言,越過他的身旁,抬手掀起帳簾。
趙顥和世子瑒同在帳內,麵前是宗人帶回的國書,
聽到聲音,兩人同時抬頭,就看到從帳外衝進來的公子瑫。
原來不隻公子瑫在營中,漠夫人也被他帶來,隻為能儘快見到郅玄身邊的醫。
白日裡一切尚好,不想用過膳食,漠夫人突然發病,且比以往更加劇烈,整個人痛得發抖,臉上毫無血色。
公子瑫實在無法,隻能向趙顥求救。
白天沒有機會,他不可能在儀式中途靠近郅玄。本想著明日求見,奈何情況危急,即使無禮也沒有辦法。
“兄長,救命!”公子瑫太過焦急,竟有些語無倫次。
趙顥心中一沉,正準備開口,帳外忽然稟報有醫前來,攜帶玉環和書信,言是郅玄所派。
聞聽此言,公子瑫大喜過望,激動地對趙顥拱手,連聲道:“多謝兄長!”
他以為是趙顥提前安排,否則人如何來得這般快,心中自然充滿感激。
世子瑒朝趙顥挑眉,目光中帶著疑惑。
他和趙顥一起見到郅玄,未見兄弟提起此事。西原國君為何會突然派醫前來?
無視世子瑒的疑惑,趙顥想起郅玄落在身上的目光,嘴角不覺勾起。
世子瑒打量著趙顥,心中疑惑不減,更生出一個古怪的念頭,莫名覺得兄弟這個笑很有些……蕩漾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