分彆總是來得突然, 難免會依依不舍。
郅玄做好動身的準備,卻沒想到,趙顥接到北安侯旨意, 需要比他更早出發。
“庸侯被逐。”
旨意來得突然,騎士從北都城飛馳而來, 途中跑廢三匹戰馬, 可見事情緊急。
庸國地處邊陲,國土麵積不大,戰略位置卻極其重要,實為四戰之地。
人王分封時,庸國十分強盛,國土麵積是今日的五倍。然時移世易,隨著周圍國家逐漸崛起, 庸國國君不思進取, 氏族隻知享樂,民間怨聲載道,國力日漸衰落。淪落到今日,彆說昔日比肩的大國, 連對漠國都拍馬不及。
漠國地狹民寡, 至少有錢。
漠侯慣會嚶嚶嚶, 國內氏族擅長審時度勢, 很會抱大腿, 即使身處北安國東梁國之間, 日子也算過得不錯。
庸國是徹底的反例。
國君氏族沒見聰明人,卻一個比一個會作。雖然不是大奸大惡, 一件件小事累積起來照樣令人發指。
這樣的諸侯國本無法存續太久, 不被大國所滅也會被小國擠兌, 早就該落到山窮水儘的地步。
怎奈初代庸侯是人王的兄弟,其後有三位國君都同王室聯姻,就算子孫不肖,國力日漸衰退,看在血脈的份上,人王也不會坐視庸國被滅。
簡言之,欺負可以,揍死不行。
即使人王也看庸侯不順眼,時常恨鐵不成鋼,庸國真遇到麻煩,也要捏著鼻子出麵調停。無論如何不能讓這個有王室血脈的諸侯國徹底消失。
當初分封庸國,人王既是對兄弟的厚待,也有牽製周圍諸侯國的打算。怎奈兄弟的後代不爭氣,彆說為他排憂解難,連國家都差點沒保住。
兩百年前,大概是祖先開光,庸國總算出了一個不是太廢的君主。不能說英明神武,好歹不是作死小能手,不隻放下姿態和周邊國家修複關係,還靈光一閃抱上北安國大腿。
做附庸國很沒麵子,好在不用擔驚受怕。不用連覺都睡不安穩,唯恐躺下沒多久就被兵臨城下。
可惜先輩捅出的簍子實在太多,庸侯拚命修補,日日殫精竭慮熬油費火,也無法徹底扭轉局麵。重壓之下,登位五年就病在榻上,身體徹底垮了下去。
庸侯膝下沒有兒子,僅有的一個女兒也體弱多病,父親去世沒多久也染病去世。
氏族們商量之後,公推其弟登上君位。
新君遠不如兄長英明,加上好大喜功剛愎自用,短短幾年時間就將修補好的局麵打得粉碎。好在氏族們還有聰明人,不管君上怎麼作死,堅持抱緊北安國大腿,年年進獻珍寶,沒將先君餘蔭全部廢掉。
自那以後,庸國再沒出過英明的國君,反倒作死能力不斷增強。
時至今日,沒等彆國殺進國都,國人先一步暴-動,帶領庶人衝入國君府,將醉在榻上的國君趕出都城。一同被驅逐的還有多名卿大夫,都是衣衫不整,個彆走出城門時連鞋襪都沒穿,樣子狼狽之極。
慶幸氏族家臣忠心,駕著馬車及時趕到,為眾人準備衣物,才沒讓堂堂國君出儘洋相。
隻是事情瞞不住,隔日就傳了出去。一傳十十傳百,等庸侯和卿大夫們趕到北都城求助,消息已經傳遍鄰國。
氏族們吃瓜之餘,一點都不感到意外。以庸侯和庸國氏族的作風,國人-暴-亂是遲早的事情。這次被逐更是自找,為自己享樂竟要加稅,加的還是人頭稅,呱呱落地的孩子都要征稅!
國君們都感到不可思議。
這是腦袋進了多少水,還是被天降神石砸了,竟然想出這樣的主意。
庸侯攜群臣逃入北安國,身為宗主國,北安侯不能避而不見。
等雙方見麵,聽完庸侯哭訴,北安侯都不知該說什麼。見過作死的,沒見到作死到這般地步的。
現在撕毀盟約還來不來得及?
庇護這樣一群玩意簡直鬨心!
無奈國以信立,北安侯再不想管也不能置之不理。但國人-暴-動非同小可,他也不能無理出兵。左思右想,北安侯采納朝中建議,給人王上書,請示中都城該怎麼辦。
北安國是宗主國不假,庸侯可是王室血脈,再稀薄也不能當不存在。
事情鬨到今日地步,北安侯想管也無從著手,隻能踢皮球,讓中都城拿出態度,他照做就是。
彼時,人王收到郅玄三份奏疏,朝堂上正為西原侯告狀扯皮,城內也是流言四起,鬨得沸沸揚揚。
北安侯奏疏送到,無疑是火上澆油。
事情全都碰在一起。卿大夫們還好說,人王得知庸侯竟被國人趕出都城,登時眼前一黑,火冒三丈,起了滿嘴燎泡。
不能幫忙好歹彆添亂,祖宗留下的好牌,翻開竟然連個花色都沒有,廢得徹徹底底。
人王氣不順,對庸侯無比失望。可再失望也不能不管。
正如北安侯之言,庸侯是王室血脈,再稀薄也不能否認。如今落得如此下場,稍不留神就會滅國,人王不能不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