羊琦等人入營數日,各家抽調的精銳陸續抵達。
新軍軍營占地極廣,初建時即為萬人規模。如今尚未滿員,閒置的營房正好用來安頓這些遠道而來的甲士。
為感謝郅玄對家族子弟的提拔,也為彰顯各家實力,凡是有子弟在新軍的氏族,最少也送來甲士百人。皆全副武裝,配齊戰車糧秣,隨時都能拉上戰場。
隊伍抵達後,由專職營內的下大夫安排,嚴格確認身份,方才準許入營。
範氏和欒氏精銳最先抵達。
兩家實力強盛,各派遣四百甲士,依軍製配齊戰車兵器,還運來數車糧食,專供軍中所需。
下大夫不厭其煩,帶人逐個查驗身份。確認沒有任何問題,方才給眾人配發木牌。
木牌有巴掌長,長方形,正麵背麵均刻字,並有圖案。
配發木牌時,下大夫同眾人說明,今後出入營地、領取裝備都要憑此木牌。排隊領餐也要出示木牌。
“一日三餐,去飯堂就食。”
一日三餐?
範氏和欒氏甲士不禁嘩然。
不打仗時,三軍都是一日兩餐,早為粥,午後為飯。遇到戰事才會多加一餐,往往也隻能吃個五六分飽。
這樣的條件不是每支軍隊都有。
除非大氏族,很難保證糧食供應充足。士兵想吃飽,多數還要自備口糧。
聽對方的口氣,新軍不是這樣。
非到戰時就一日三餐,戰時將會如何,難不成還有更多糧食?
甲士們麵麵相覷,全都感到不可思議。
發完最後一張木牌,下大夫召來幾名吏目,命其下去準備。
“多備熱水,更換的麻衣,還有藥湯。”
吏目詳細記下要求,各自下去安排。
營內有奴隸專門燒水,日夜不斷。還有懂藥理的藥仆。傷藥之外,藥仆能配製多種特殊藥丸,其中兩三種融入水中用來洗澡。
“沐?”
聽到下大夫的要求,甲士們麵露不解。
他們被召集起來是為打仗,提前加入新軍為彰顯實力,也為壯自家聲勢。不想抵達半日全用來查驗身份。以為查完就能搬入營房,結果還要被催著沐浴?
“然。”下大夫袖手點頭,告知眾人營內規矩,“三日一沐,每日擦洗。”
啥?!
甲士們以為自己聽錯,都想掏掏耳朵。
見到眾人表情,下大夫就知道他們在想些什麼,一點不覺得奇怪。
新軍建立之初,對郅玄定下的種種條例絕大多數人都不習慣。不提其他,三日一沐就令人匪夷所思。
軍中都是糙漢子,又不是香噴噴的女嬌娥,哪需要洗這麼乾淨。
不料郅玄鐵了心,要求新軍嚴格執行條例,膽敢陽奉陰違必予以重罰。屢教不改上軍棍,棍子打不服直接踢出去,十年內不許戰場。
對以武立身的西原國人而言,這個處罰無異於掐住七寸。身為國人不能上戰場,不隻是個人,全家老小都抬不起頭,甚至還會連累族中。
從國君麾下被踢出來,還是因為不守令,簡直就是作大死。家中長輩知曉前因後果,掄起拐杖砸破頭都是輕的。
嚴厲懲處數人,起到殺雞儆猴的效果,軍中風氣煥然一新,再無人膽敢違令,全都老老實實按規章做事,刺頭都給磨平。
想起當初的種種,下大夫頗有恍如隔世之感。看向對麵新來的甲士,不由得視線火熱。想起他們是客軍,不能按常例處罰,又頗為惋惜,表情連續變化,令幾百個漢子頭皮發麻。
熱水很快準備好,幾百名甲士在營房除去甲胄,被帶到專門用來沐浴的澡堂。
“每人一個木盆,一條布巾,一盒澡豆。”
澡堂建在中營,木製結構,乍一看和營房沒什麼區彆。仔細觀察會發現屋頂立有煙囪,屋牆上開有通風口,比木窗小許多,排列得密集整齊。
澡堂大門前,數名穿著麻衣的少年推來獨輪車,從車上卸下匠人新箍的木盆。幾趟來回,木盆就堆成小山。
等木盆全部送到,少年們又運來乾淨的布巾和澡豆,還有專門用來刷背的刷子。
“來領!”
少年們輕車熟路,將布巾和澡豆放進木盆,每五人配一隻刷子,基本上一伍公用。
甲士們最初沒動,似對眼前的情形很不理解。吏目出聲提醒,才陸續上前領取。捧著有些沉的木盆,腦袋上全是問號。
“分批,十人一間。”
少年們分完東西,各自帶人進入澡堂,按規矩進行安排。
從外邊看澡堂十分尋常,走入室內才發現彆有洞天。
屋舍全部打通,打磨光滑的圓木撐起屋頂。每兩根圓木之間放一個巨大的木桶,桶內裝滿水,正不斷冒著熱氣。
牆上有成排樣子古怪的東西,像是倒懸的蓮蓬。少年告訴甲士,那是木製的噴頭。其上有木板,板上置有水槽。如今都已經注滿。打開木製的機關,立即有水流灑下,令甲士們感到驚奇。
“先在這裡洗頭刷背,再到大桶泡澡。”少年同甲士們講明用法,當著眾人的麵將核桃大的藥丸放入木桶,每次三顆。
“這些可以除虱。”
甲士們又一次感到費解。
身上有虱子算事嗎?沒有才奇怪吧。
看到他們的表情,少年不由得撇了撇嘴。
他出身郅地,親眼見證新城拔地而起,郅地人生活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。對於郅玄的命令,他不會有任何遲疑,再不合理也會堅持執行。
君上說要除虱,自然有其道理。
現如今,郅地上下均以乾淨為榮。彆說國人庶人,連奴隸身上都找不出幾隻虱子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