天色未亮, 中都城外已排起長龍。
隊伍排成兩列,既有等待入城的村民也有遠道而來的商隊。
商隊為照亮點燃火把。
火光搖曳,拉車的馬煩躁地踏著蹄子, 發出陣陣嘶鳴。為控製住馬匹, 隊伍中專門備有馬奴, 身材高大健壯, 五官帶有明顯的胡人特征。
村民聚在一起, 或扛著農具或背著藤筐,還有一些人扛著麻袋,裡麵鼓鼓囊囊, 大多是硝製好的獸皮和自家編織的麻布,準備帶到商坊交易。
商隊來自五湖四海, 因出身地不同,服飾口音有所區彆。彼此之間卻不見生疏, 初次見麵也能很快打成一片, 互相傳遞消息,在入城之前就定下交易,顯得十分熱絡。
“聽說了嗎,西原侯親自領兵, 打下東梁國八城。”一名商人開口道。
“豈止八城, 我從東邊來, 分明已下十城!”另一名商人補充道。
圍在附近的商隊成員紛紛豎起耳朵, 不約而同瞪大雙眼,口中發出驚歎。
“這才多久?”
“不到兩月。”
“軍威如此之強?”
“聽說西原侯得上天眷顧,有神術,西原國甲士刀槍不入,遍身箭矢不倒!”
商人們越說越離譜, 從正常的戰場搏殺逐漸向神鬼之說靠攏。
另一支隊伍中的村民也被吸引,逐漸停止攀談,控製不住靠近商隊,想要聽一聽最新的消息。
時間一分一秒過去,旭日東升,第一縷陽光驅散黑暗,厚重的城門緩慢開啟。
最先入城的不是商隊也不是村民,而是一隊頭插羽毛的飛騎。
騎兵策馬奔馳而來,至城門前不停。守卒見到盔頂紅羽,立即退至兩旁,不敢阻攔。同時橫起長矛排開人群,以免攔住道路,拖慢騎兵入城的速度。
這些騎兵自東而來,帶回西原國和東梁國最新戰況。
自西原國出兵,迄今不過兩月。
五路大軍齊頭並進,一路上摧枯拉朽,連下東梁國十二座城池。沿途大小氏族無法組織起有效防禦,屬民擔心秋收不願意打仗,大多一觸即潰。更有甚者,驚聞郅玄麾下傳言,不敢同其交鋒,氏族帶頭望風而逃。
這種情況下,除開大軍行路的時間,至多兩天就能拿下一座城池。
換成小國也就罷了,偏偏是東梁這樣的大國,同樣以善戰聞名,令東夷及周邊國家聞風喪膽,對上西原國大軍竟如此不堪一擊。
消息傳出,天下震動。
彆說是大小諸侯國,中都城上下都開始坐不住,時刻關注戰場情況,連續派出飛騎,唯恐錯過任何情報。
騎兵飛馳入城,一路穿過庶人坊和國人坊,速度絲毫不減。進入氏族坊,騎士才拽住韁繩,戰馬口鼻噴出熱氣,嘴邊垂下白沫。
早朝尚未開始,卿大夫陸續在王宮前下馬,三三兩兩走在一起,談論的都是戰場情況。
西原國出兵之前,眾人都以為兩國實力相當,這場國戰早晚陷入拉鋸。為免消耗太大,甚至影響到國本,最終必然要請中都城出麵,給雙方一個緩和的台階。
不想兩月過去,戰事的發展出乎預料。
自忖了解西原國之人,麵對戰報也是目瞪口呆。
他們實在難以想象,郅玄到底做了什麼才讓軍隊強悍如斯。以大軍戰場上的表現,說是神兵天降所向披靡也不為過。
眾人搞不清楚西原國,都開始懷疑東梁國的真正實力。
莫非之前都是假象,東梁國外強中乾,沒有表麵看起來的強盛,才會被西原國按在地上摩擦,幾拳就揍得鼻青臉腫。
“匪夷所思。”
事情很矛盾。
如果東梁國不強,如何牧守東方數百年,差點將東夷趕進海裡。如果夠強,又怎麼會遇到西原國就全無還手之力?
諸侯國想不明白,中都城也想不明白。
戰場周圍的小國早就撤民,東梁國附近成為真空地帶,想要獲得詳細戰況,要麼西原國發文,要麼東梁國現身說法。
西原國君臣忙著打仗,正推塔推得過癮,沒時間在這件事上浪費。
東梁國被打得暈頭轉向,氏族們接連丟失土地,黑甲和神鳥旗成為籠罩在眾人心頭的陰影,更不可能把自己慘敗的細節廣告天下。
如此一來,無論中都城還是探聽消息的諸侯國,僅能知道西原國大軍深入東梁國,陸續拿下十多座城池,根本不清楚雙方是如何交戰,進攻一方又是用何種方法鑿開城池,用不可思議的速度擊潰守軍,掃清前進的道路。
飛騎抵達王宮,早朝正將開始。
禮官伴著樂聲唱喝,卿大夫列隊入殿,依次序在兩旁落座,等候人王到來。
騎士翻身下馬,遞出攜帶的戰報。
殿前甲士向內通稟,不多時有侍人小跑過來,慎重接過染有汗漬的絹布,轉身快速向前殿行去。
樂聲停止,人王高坐上首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