東都城被西原國大軍包圍, 郅玄以書信告知東梁侯,三日必下,消息很快傳遍諸國。
從西原國發出檄文到兵臨東都城下,三個月時間不到, 東梁國失去半數國土。
從戰況來看, 東都城不保已成定局。
郅玄揮師入城之日, 就是梁氏從金字塔頂端跌落之時。
麵對如此慘敗,東梁侯再無法同西原侯、北安侯井列。在氏族眼中,梁氏被打落雲端, 往昔榮耀不複存在,想要重回權利頂峰怕是千難萬難。
之所以沒提南幽侯,全因幽氏早已大權旁落, 淪為朝堂上的傀儡。
此前北安侯兩發檄文,天下震動。南幽國朝堂一片混亂。有郅玄秋日出兵在前, 沒人敢斷言北安國是在虛張聲勢。
相比氏族們的風聲鶴唳,南幽侯反倒置身事外, 仿佛開戰與否同自己無關,每日裡沉迷獸園,朝臣三催四請才勉強露麵。
朝堂上, 卿大夫們吵得不可開交, 南幽侯懶洋洋打著哈欠, 如同看一場好戲,全然忘記檄文因何而發,戰端因何而起。
聞知北安國屯兵邊境,不日將要南下。南幽侯照樣不擔心。
南方瘴氣彌漫,北方人很難適應,形成天然的保護屏障。
南幽國內部亂成一鍋粥, 氏族們爭權奪利,偶爾還會爆發內戰,迄今仍雄踞一方,很大原因就是地利。
北安侯決心發兵,南幽國氏族的確擔心。然而,他們自認和東梁國不同,即使對方有雄兵數萬,也未必能打到南都城下。瘴氣、毒蟲和迥異於北方的環境都是進軍的障礙,也是南幽國的牢固屏障。
曆史上曾有諸侯國聯軍討伐南幽國。
十幾個國家勞師動眾,強兵悍將齊出,本以為能長驅直入,獲得一場大勝。結果還是被瘴氣阻攔,大軍被迫停在中途。
北方軍隊不適應氣候,南方小國不是南幽國對手,南幽國占儘天時地利,哪怕國君淪為傀儡,氏族爭權奪利忙於內耗,國家始終雄踞南方屹立不搖,地位無人能夠撼動。
同北安國的矛盾不是不能解決,麻煩的是南幽國內沒人樂意出頭,彼此推諉,最後隻能使出拖字訣。
朝堂上下心知肚明,自己是沒理的一方。
按照中都城頒布的法典,抓捕庶人為奴、非戰屠戮他國氏族皆為重罪。北安國決心追究,南幽國嚴格按照規矩辦事,勢必要大出血,嚴重到要換一任國君。
這樣的結果,南幽國自然無法接受。
南幽氏族倒是有心,奈何內部四分五裂,很難達成一致,大部分人都是為反對而反對,解決之策近在咫尺,就是不能當場拍板。
南幽侯習慣氏族們的爭吵,甚至樂於看朝堂上吵成一團。卿大夫們不能達成一致,他才無需擔心被推翻,不會因國君之位輾轉反側。至於北安國大軍,看起來聲威赫赫,在北方所向披靡。到了南方,能在瘴氣中撐多久還是未知數。
懷揣以上觀點,南幽侯擺正傀儡地位,氏族不找絕對不上朝,任由卿大夫們吵出真火。遇到情況有所緩和,他還會背地裡拱火,以免氏族們冷靜下來,開始一門心思對付自己。
南幽侯想法很好,如果沒有郅玄的幫忙,北安國軍隊的確對瘴氣束手無策,出兵也會吃大虧,到最後不過是傷敵一千自傷八百,打勝也是慘勝。
如今情況不同,巫醫研製出抵禦瘴氣的配方,帶人配置出解毒丸藥,對付瘴氣毒蟲都十分有效,更方便隨身攜帶。
看到成果,北安侯和世子瑒皆大喜,重賞巫醫。
若非知曉巫醫是郅玄所派,自己不能挖人,十有八-九會把人留下,隨大軍一同出征。
趙顥奉命離開北都城,卻非返回封地,也非前往草原,而是飛馳趕往國境南方,在該處點齊大軍揮師南下。
北安侯命他領兵,趙顥本不情願。
世子瑒和兄弟推心置腹,話裡話外表示無需擔心功高蓋主,也不用擔心會被猜忌,咱爹不是那樣的人,做哥哥的更加不是。
世子瑒胸膛拍得山響,紅著眼眶,就差握住趙顥的手發誓。
他說了大半天,趙顥沒有半分感動,表情反而像是在看傻子。
世子瑒終於發現情況不對,對上趙顥的視線,疑惑道:“不是這個原因?”
“當然不是。”趙顥皺眉,口氣斬釘截鐵。
“那是為何?”世子瑒很是費解。
“此一去,最快也需數月才能返回。若下南都城,後續將有諸多麻煩。”趙顥敲著手指,“明歲無法如約行北。”
打仗沒問題,他也不擔心戰功太大會受到猜忌,更不擔心父子兄弟離心。
他唯一擔心的是時間來不及,沒辦法如約去草原新城,錯過和郅玄約定的時間,不知何時才能碰麵。
想起上一次分彆,趙顥不覺攥緊手指,眼角染上一抹緋紅。刹那間豔色無雙,讓習慣他容貌的世子瑒都愣了一瞬。
兄弟倆都長得極好,相貌也有五分相似。
比起世子瑒,趙顥更為精致俊雅,很難想象這般雅致的氏族公子,竟是讓草原狄戎聞風喪膽的殺神。
短暫怔忪之後,世子瑒迅速回神,猛然間抓住重點。想清楚趙顥不願領兵的真實原因,頓時張口結舌。
就這?
就這。
趙顥對世子瑒挑眉,這個原因還不夠?
世子瑒良久無語。
在此之前,他從未曾想過自己的兄弟會如此情長。想想西原國那位國君,也不是很難理解。
遇到問題自然要解決。
世子瑒搓搓下巴,沉吟片刻,道:“顥弟,如你願意領兵,我會同父親商議,許你每年半歲不上朝,如何?”
趙顥身為卿,日後還將成為正卿,常駐北都城是必然。這樣一來,和郅玄相聚的時間就會變得少之又少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