白鹿出現之後,兩國氏族紛紛讓路。不是懼怕雄鹿衝撞,而是給郅玄和世子霸讓位。
遇到雄鹿衝來,世子霸立刻張弓,隻等距離拉近就要直取目標。
不想林中突起狼嚎,天空中罩下黑影。
十幾匹巨狼忽然出現,追在白鹿身後,迫使它們中途轉向,硬生生繞開世子霸,直衝郅玄的戰車。
金雕從天而降,巨大的雙翼掀起狂風。
落後的小鹿沒躲開,被利爪穿透脊背帶上半空,來不及發出哀鳴,砰地一聲砸落到郅玄車前。
狼群配合默契,左右各有幾匹奔跑,不使鹿群跑偏。後方的狼王作勢前撲,迫使雄鹿不斷加速,慌不擇路之下,一頭撞向拉車的戰馬。
郅玄車前都是馬王,脾性爆烈,閒著的時候不是單挑就是群架。遇到衝來的雄鹿,戰馬不懼鋒利的鹿角,嘶鳴一聲人立而起,碗口大的蹄子用力踹向目標。
雄鹿躲閃不開,無法利用鹿角的優勢,隻能學著戰馬的樣子打架。
距離實在太近,郅玄對自己的準頭沒有把握,索性丟開弓箭,一把拔出王賜劍。
車前戰馬互相不對付,對上雄鹿卻配合默契,一匹揚起蹄子,另一匹亮出大板牙,逼得雄鹿向戰車一側閃躲,很不走運,恰好撞到斜指的劍鋒之上。
郅玄絕非有意,也沒預料到一劍命中目標。落在旁人眼中卻是西原侯勇武過人,不屑用弓,拔劍隨意一揮,輕鬆斬獲獵物。
王賜劍鋒利無比,不亞於郅玄曾用的鐵劍。一劍穿透鹿頸,收劍同時慣性後仰,郅玄本想握向車欄,卻意外抓住戎右背負的短矛。
眼見又一頭雄鹿縱身躍起,似被戰馬逼得無路可逃,想要從車頂越過,郅玄下意識舉起短矛,撕拉一聲,裂帛聲在頭頂響起,鮮血覆上肩膀,雄鹿脖頸被短矛穿透,掙紮兩下氣絕身亡。
郅玄撐不住雄鹿的重量,短矛向前一甩。伴隨著一聲鈍響,雄鹿飛落在地,壓在另一頭雄鹿身上,又濺起一團血霧,染紅鹿身上的皮毛。
五頭白鹿,兩頭為郅玄獵殺,兩頭被狼群包圍,靠在一起瑟瑟發抖。餘下一頭被金雕所獵,擲於郅玄車前。
一切發生得太快,以至於多數人愣了片刻,才意識到狩獵已經結束。
短暫寂靜之後,西原國甲士和卒伍齊聲歡呼:“君上威武!”
喝彩聲山呼海嘯一般,氏族們一起加入,拱衛郅玄振臂高呼。
不同於滿臉喜色的西原國眾人,東梁國的隊伍陷入長久沉默。
世子霸一語不發,低頭看向長弓,弓身上的圖騰似乎都在嘲笑他的自不量力。
氏族們看向一身黑袍的西原侯,相當年輕,異常地俊秀。他們本以為郅玄長於計謀和人心,武力不過平平。之前傳出斬酋首之言都是誇大其詞。今日親眼目睹,震撼難以言喻,之前的想法全被顛覆。
東梁氏族交換眼神,忿忿不平逐漸消散。再是不甘也要麵對現實。釘嘴鐵舌毫無用處,想要重建國威,勢必要揮師東進,用東夷的血擦亮兵刃。
令人尷尬的是,這個建議出自西原侯。
總之,臉紅,汗顏。
狩獵結束,眾人直接前往祭台,將犧牲獻於天神,代表兩國正式結盟。
不久前還背水一戰,拚死守城,如今卻已談笑自如,把臂言歡。不能說東梁君臣沒有節操,這是諸侯國之間的常態。
如果不是郅玄打破規矩,留下全部攻占的土地,按照國戰慣例,雙方結盟之後,戰利品中的大部分還會歸還東梁國,再由兩國國君聯名上書人王。
具體內容都有範本,宗旨就是我倆打完了,戰後安排也談妥了,王上看過之後覺得沒問題就蓋個章,事情就此了結。
雖然郅玄打破規矩,沒有歸還土地,上表還是要寫。和表書一同送往中都城的還有兩國結盟的消息,在城內引起不小的波瀾。
兩國結盟消息傳出,盟約內容不脛而走。無論中都城還是諸侯國,全對此議論紛紛。
西原國拿走半數國土,東梁國竟然認了。非但沒有向中都城告狀,還高高興興和對方結盟。
對於這個結果,諸侯們完全看不懂。想破腦袋都想不明白,西原侯到底做了什麼,西原國軍隊到底強到何等地步,才讓東梁國怕成這樣,君臣一同縮起脖子認栽。
中都城內風言風語,各種猜測都有。但無一例外,對西原國的強橫有了更深的認知。
身為西原國的女公子,原桃受到的關注自然更多。認真考慮之後,她請示稷夫人,決定深居簡出一段日子,除非必要,不接受更多宴會邀請。
明槍易躲暗箭難防。
西原國風頭正盛,想結好原桃的人極多,想要設計她的同樣不少。如何甄彆是個難題,她沒把握時刻周全。不想被人鑽空子,隻能謹慎下心,暫時避一避風頭。
隻是旁人能避,宮內召喚不能躲。
接到王後的召見,原桃不能推辭,必要往宮中拜見。
事情很不湊巧,稷夫人接到稷家家主的消息,此時不在府內。來人催得急,原桃心知不能耽擱,隻能派人去給王子淮和稷夫人送信,抓緊更換衣裙首飾,確定沒有任何差錯,才登上去往宮中的牛車。
坐在車內,原桃轉動腕上玉鐲,心思也隨之飛轉。
她強令自己鎮定,不斷回想兄長所言。
是福不是禍,是禍躲不過。
不管事情湊巧還是刻意安排,事到臨頭,擔心無用,畏懼更不該有。遵照兄長和母親的教導,以不變應萬變,無論等著她的是什麼,她接著就是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