人王昏迷不醒,無法當麵追問。唯有找出足夠的證據,證明當年確有請立世子的上書,才能證實南幽侯所言。
藏在獸園的旨意不會為假,南幽侯不是徹底瘋癲,不可能在這件事上作假。然而這道旨意作為證據無法發揮出百分之百的效用。遇到胡攪蠻纏,一樣能找出破綻。
如能證明中都城接到上書,結合南幽侯手中的證據,才能成為事實鐵證,任憑巧舌如簧也無法質疑。
“回公子,可。”犀吉猜出趙顥的目的,當即道,“搜查六卿府上,必能找出更多證據。再取史官文獻,定有先君上書記錄。”
天下史官俱出言氏,其家族不爭朝堂利益,不參與軍權爭奪,隻忠實記錄史實,在諸侯國地位超然。
南幽氏族跋扈不假,不講規矩也是真。他們膽大妄為到敢毒殺國君,卻不敢輕易對史官下手。唯一能做的就是想方設法困住對方,不使其離開南幽國。
此舉無異於飲鴆止渴,卻是南幽氏族唯一能想到的辦法。
除非特殊情況,言氏不會分支彆出,子孫繁盛超出想象。縱觀天下各國,包括中都城在內,無人能夠相比,稱其為最龐大的家族絕不為過。
隻要腦子沒進水,絕不敢輕易招惹這樣一個家族。
何況言氏還握有史筆,幾個字就能讓一個大家族遺臭萬年。
南幽氏族絞儘腦汁,想方設法將史官困在國內,卻不能約束對方如何下筆。他們所做的努力都是白費,到頭來,家族的一言一行都被詳實記錄,沒有半分遮掩。
犀吉提出到卿大夫家中搜查證據,並提及到史官,慌亂的南幽氏族自然也能想到。部分氏族腦袋一熱,竟派人前往史官家中,意圖焚燒記錄的竹簡,再將事情栽贓到北安國大軍身上。
趙顥率兵攻城時,大量巨石火球落入城內,氏族坊損失不小。部分房屋被焚燒,更多被掉落的巨石和木樁砸塌。
史官獨居一坊,距離國君府較遠。這個位置是南幽氏族敲定,為的是減少史官和國君見麵的機會,卻陰差陽錯令其避開火患,在大火中保存完好。巨石落地也隻砸塌坊牆,內中建築無一損毀。
氏族私兵急匆匆趕來,手中舉著火把,正要向內投擲。
破風聲陡然襲來,數十名身著皮甲的壯丁在坊內開弓,一輪就帶走多條人命。強悍的戰鬥力令私兵投鼠忌器,畏懼地後退數步,不敢輕易上前。
中箭的私兵仰天栽倒,火把滾落在地,瞬間躥出一道火線。
壯丁絲毫不慌,徒手揚土將火焰壓滅。
破風聲告一段落,坊內走出一名高挑女子,身著素色長袍,腰間係玉帶。帶下沒有環佩,僅有一方玉印,象征她的身份。
女子身後是十多輛大車,車上滿載竹簡,俱用麻繩捆紮。
車前是健壯的青牛,車後是背負弓箭的家仆。壯丁護衛左右,皆身強體壯腰大十圍,身上的肌肉隆隆鼓起,力氣大到能扛起巨石手撕虎豹。
私兵人數居多,卻被對方的氣勢震懾,心驚膽寒不敢近前,遑論是發起攻擊。
女子沒有乘坐戰車,而是直接登上一輛牛車,背靠如山的竹簡,命家仆驅車前往城門。
“這些人怕是忘了,言氏不執刀一樣能殺人!”
困在南都城多年,與家族通信都被限製,史官心中如何不怒。之前引而不發,不過是等待時機。
北安國大軍兵臨城下,外城不保,內城危在旦夕。
南幽侯當眾揭開當年隱秘,揭穿氏族的惡行,怒叱中都城不作為,甚至縱容惡徒推波助瀾。
作為知情者和記錄人,史官心知不該參與其中,仍不由得心頭震動。
不料南幽氏族狗急跳牆,竟打算焚燒史書。史官怒不可遏,索性帶上全部文獻,親自往城頭一行。
南幽氏族本想毀掉證據,結果偷雞不成蝕把米,令史官震怒,打破規則選擇立場。
被國君所言震撼,見到史官登城,竟無守軍上前阻攔。氏族私兵想要攔截,卻被壯丁家仆擋住,幾個回合就倒在地上非死即傷。
史官手捧竹簡,信步登上城頭。
她露麵的一刻,城頭箭雨停止,氏族們意圖衝上前,全被她帶來的壯丁攔截。
“護衛國君。”史官道。
“諾!”
壯丁家仆齊聲應諾,揮舞著兵器衝到南幽侯跟前,將他牢牢護在身後。
見此一幕,氏族們頓知大勢已去。
屋漏偏逢連夜雨,鼓角聲陡然響起,北安國大軍又開始攻城。
這一回,守軍未能抵擋半個時辰,內城城門洞開,大軍如潮水湧入。
南幽氏族呆呆望著城下,如遇滔天巨浪,身陷死地,再也無力回天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