宗人沒有為難太久, 也沒落得抱頭撞牆。消息傳入王宮,侍人飛奔傳旨,開中都城四麵城門, 迎四位諸侯入城。
與此同時, 太子淮駕王車出迎,儀仗中設禮樂, 出宮前即奏響, 象征對四大諸侯的重視和禮遇。如此尊榮, 未有其他諸侯能夠比肩。
禮樂聲中,氣氛不斷推高, 中都城內人聲鼎沸。
卒伍迅速就位, 利落扛起門軸。
奴隸喊著號子, 雙腿用力蹬地,手臂和肩背肌肉隆起, 合力轉動木盤,纏緊手臂粗的絞索。
木盤延伸出三米長的木杆, 每根都需雙臂合抱。木頭表麵凹凸不平, 雕刻猛獸飛禽圖騰。邊緣處有暗色痕跡,似凝固的血痕。
中都城戰火熄滅, 戰鬥的痕跡無法全部抹去。
時至今日,城內氏族坊仍未竣工, 接近一般的建築需要重建。國人坊也未全部修複, 新起的建築同舊屋隔街相望, 不同的建築材料和坊牆顏色使新舊之間涇渭分明。
絞索牽引, 發出陣陣吱嘎聲響。
城門後的吊橋放下, 砰一聲砸過護城河。
塵土飛揚中, 厚重的城門緩慢開啟。
郅玄四人接到旨意, 彼此致意後分開,由侍人引路,分彆前往不同的城門。
初秋的風卷過,帶著粟麥的清香。
繪有圖騰的旗幟在風中飄揚,獵獵作響。
四國甲士全副武裝,在行進間列成方陣。全部昂首挺胸,雄姿英發。
陣前戰馬長嘶,鼓角齊鳴,虎躍龍驤。
鼓角聲傳入城內,壓下禮樂鐘磬,浩蕩如九天玄音。
中都城有四座城門,其中三座常年關閉,僅留一門出入。
今日四門俱開,專為迎接四位諸侯。
此等榮耀前無古人,城民震撼不提,先一步抵達的國君們得知消息,也紛紛走出下榻處,擺出儀仗,共迎四大諸侯。
鼓角聲告一段落,禮樂聲仍在繼續。
細聽會發現樂聲不隻源於城內,城外同有音律相和。
長嘯聲忽起,震動耳鼓,如銳器劈斷硬木,又似刀鋒裂開絹帛。
眾人凝神靜聽,長嘯聲從四麵傳來,連續不斷,音調高低起伏,在碰撞中逐漸變得和-諧。
大開的城門處,十多名披發赤足的巫逐一現身,手持骨器和青銅器,一邊騰挪跳躍一邊高聲祝禱。
巫的裝束大同小異,身上的圖騰和臉上的巫文有很大區彆,顏色和形狀彰顯各國特色,顯得截然不同。
西原國尚黑,北安國慕紅,東梁國好青,南幽國多彩。
四國的巫競賽一般,聲音不斷拔高,踏足的動作越來越疾,越來越重。每一步踏下皆伴著念誦和長嘯,手中的骨器和青銅器隨之擺動,詭異且神秘,仿佛在溝通祖靈,祭祀先民。
在某一時刻,四國的巫同時停止動作,從腰間拔-出匕首,雪亮的刀身浮動寒光,森冷懾人。
“祭!”
相同的祭詞響起,巫們反轉手腕,將刀刃對準額頭,猛然向下一壓。
刀口平整,起初是一條細線,其後有鮮血滲出。紅色越來越多,逐漸蔓延前額。血絲描摹著巫臉上的紋路,擴散開,迅速覆滿整個臉頰,遮擋住巫的視線。
“祭!”
巫再次高吼,十多人的動作出奇一致。
青銅器、骨器和匕首平舉向天,未有犧牲,便以自身鮮血為獻,祭奠曆代先王。
莊重的儀式之後,禮樂聲驟然拔高,如河麵冰破,巨石入水,掀起陣陣驚濤駭浪。
繪有圖騰的旗幟穿過城門,遮天蔽日。
旗下是駿馬牽引的戰車。
遵照禮製,諸侯戰車六馬牽引,車身精雕細刻,華蓋四角垂掛珍珠彩寶,前行時隨車廂搖曳,叮咚作響,絢爛奪目。
戰車後是雄壯的甲士,高大威武,目光如電。
長戟如林,鎧甲似墨,腰間佩有長劍,臂甲鑲嵌圓盾,這是西原侯所部。
戈矛在手,甲胄之色如同烈火,背負一麵方盾,騎兵多過步卒,此乃北安侯麾下。
同樣是遍身赤甲,但在盔上簪一枚彩羽,長戟刀劍俱全,以騎兵列陣,此為南幽侯手下強軍。因登位時日不長,趙顥軍中未及換裝,仍帶有鮮明的北安國標記,著實引人注目。
相比前三者的濃墨重彩,東梁侯的隊伍宛如一股清流。全軍上下以青為主,色彩鮮亮,不似玄赤予人強大壓力,恍如如雲落地,小清新般闖入眾人眼簾。
四部戰車相向而行,目的地在城池中央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