夜幕時分,號角聲吹響,國君們從獵場歸來,身後的大車滿載獵物,隨行人員各個喜氣洋洋。
會獵中途有鹿群闖入包圍圈,數量超過千頭。
負責驅趕獵物的奴隸心中大喜,不費吹灰之力完成任務。按照規矩,回到營內後,每人能得一碗肉湯,運氣好地話還能吃到粟飯和麥餅。
獵場內人聲鼎沸,國君們忙著追逐鹿群,都想捕獲體型健壯的雄鹿,得到最大的鹿角。
戰車和人聲驚動藏在密林中的棕熊。
樹洞上方,碎雪簌簌灑落,裹著斷裂的冰棱。
棕熊從冬眠中蘇醒,因饑餓愈發暴躁,凶猛襲向最近的一支隊伍。
遇熊的不是旁人,正是漠侯。
為追逐一頭雄鹿,漠侯率甲士深入密林。成功捕獲目標,卻不慎走得太遠,招惹來一頭凶猛的巨獸。
甲士們迅速聚到戰車旁,張開強弓豎起長戟,對抗棕熊的同時向天空射出響箭。
尋常棕熊且罷,眼前這頭太過巨大,異乎尋常地凶猛,一個照麵拍飛三人,不是輕易能夠對付。謹慎起見,漠侯決定向人求助,讓出獵殺巨獸的榮耀,避免隊伍出現重傷乃至死亡。
在前半場狩獵中,漠侯順利達成目標,在同等體量的諸侯國中,獵物的數量和種類遙遙領先,雄鹿更是意外知悉,屬於錦上添花。
眼前這頭棕熊,他能夠設法拿下,然而代價太大,實在得不償失。
他的終極目標是抱大腿,最擅長的是審時度勢隨時隨地嚶嚶嚶。圓滑的形象貫徹始終,何必強出頭給自己造成不必要的損失。
抱持這種想法,漠侯讓出獵物全無負擔。
最重要的是,他知道距離最近的是郅玄和趙顥。無論是兩人中的哪一個,獵殺這頭棕熊都毫不費力,且心胸豁達,自然會記下自己的好處,於漠國大有裨益。
漠侯的態度十分清楚,下令連放三枚響箭。
隨行人員深諳君心,對他的決定沒有任何不滿,皆盛讚國君英明。
作為一個小諸侯國,常年夾在兩尊龐然大物之間,本就該韜光養晦,左右逢源,保存自身。
君臣默契十足,遇大事保持一致,能低調必須低調,絕不強出頭。
這種行為看似懦弱,卻讓漠國存續數百年,在夾縫中生存,始終平安無事。
今日會盟狩獵,為不被人看扁,漠侯和漠國氏族一反常態,展示出相當強的實力。增之不會帶來更大好處,還會引來大國側目。
左右衡量之後,君臣認定該就此收手。
雄鹿是最大收獲,遠不必再拚命獵熊,弊大於利,得不償失。
響箭放出後,聲音傳出林外,果然引來諸侯隊伍。
同漠侯預料有些出入,來者不隻有郅玄趙顥,還有碰巧湊到一起的北安侯和東梁侯。
四大諸侯齊聚,漠侯及麾下很識時務,不需要多言,乾脆利落退到一旁,讓出戰場,留給四人儘情發揮。
棕熊提前從冬眠中蘇醒,因饑餓而憤怒,由憤怒變得瘋狂。怒吼聲中人立而起,堪比一座小山,威脅性十足。
不等棕熊撲到近前,四國甲士一齊開弓。
密集的箭矢從天而降,鋒利的箭頭穿透棕熊厚實的皮毛,帶來陣陣劇痛,傷口處湧出鮮紅的血。
兩輪箭雨後,棕熊被活生生紮成刺蝟。
血流得太多,帶走棕熊的體力。熊吼逐漸減弱,變得有氣無力。
甲士停止放箭,四大諸侯繼續張弓。
郅玄手持強弓,身邊還有連發強弩,加上爆棚的運氣,隨意瞄準都不會落空。
得郅玄饋贈,趙顥車上的武器煥然一新,箭壺中全是鐵矢,在獵殺棕熊的過程中占儘先機。
北安侯暫時沒用上鐵箭,依靠豐富的狩獵經驗照樣不落人後。
唯有東梁侯既無鐵箭也缺乏經驗,相比之下稍遜一籌。東梁國偏以擅射聞名於世,眼前這種對比怎麼看怎麼鬨心。不至於顏麵掃地,扈從人員也有些抬不起頭。
大諸侯露怯,旁觀者恐怕要倒黴。
漠侯深諳保命原則,發現情況不妙,當機立斷退出密林。漠國眾人踮起腳尖,行動間悄無聲息,速度快得驚人。
悄悄地溜,出聲地不要!
等獵熊的人轉過目光,原地已是空空如也,哪裡還能看到漠國人的身影。
棕熊生出退意,不再瘋狂向前撲,反而繞行退後,有意逃向密林深處。
到手的獵物豈容逃脫。
郅玄和趙顥一齊開弓,北安侯擲出利斧。東梁侯顧不得沮喪,超水平發揮,一箭射穿棕熊右眼。
棕熊接連受創,血流如注,徹底陷入暴怒。
吼叫聲剛剛響起,一支鐵箭襲來,精準穿進它的左眼,和右眼相當對稱。
郅玄放下強弓,在“君上威武”的喝彩聲中-拔-出佩劍,命戰車衝鋒,正麵迎戰棕熊。
幾乎就在同時,趙顥三人緊隨而至,刀劍在雪地中反射寒光,刺痛人的雙眼。
棕熊嗅到危險,奈何雙眼受傷目不能視,隻能瘋狂揮舞雙掌,龐大的身軀在林間亂撞,拚死一搏。
巨大的熊掌拍在樹上,粗壯的樹乾當場折斷,在吱嘎聲中傾斜倒下。幾名卒伍狼狽躲閃,險些被樹冠砸到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