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56章 第 56 章(1 / 2)

櫻桃琥珀 雲住 6830 字 6個月前

2010年的國慶節假期, 林櫻桃站在香港國際機場的航站樓裡, 她背了隻背包,手裡有隻箱子。她一邊看手裡的筆記, 一邊和大姑通電話。大姑這些年經常來港購物, 她在電話裡催促林櫻桃:“買八達通了沒有啊?去坐那個機場快線!你哥剛剛給你轉了十萬,在香港看著喜歡的買一買!小櫻桃都二十歲了,成天背個小書包,當你哥送你一個包包!有事情給大姑打電話!跟大姑不用客氣啊!”

林櫻桃拉著箱子擠在黃金周的人流中。她坐上機場快線,在兩側乘客中間, 緊張地看手裡的筆記。

她在中間換乘, 下去坐港島線。香港國慶節好像也放假一天的,但林櫻桃怎麼想都覺得,蔣嶠西有可能出現在學校——他那麼愛學習, 說不定在上自習。

就算不在,去了港大,也說不定能問到關於蔣嶠西的一些消息。

一來到香港, 林櫻桃立刻感覺到周圍環境的不一樣。陌生的語言, 陌生的氣候,陌生人,和人們臉上的神情。她穿了件小襯衫, 袖子卷起來, 領口解開了, 從機場到地鐵, 一路上被凍得瑟瑟發抖。

可一旦出站, 外麵氣候又悶熱得要命,頭發貼在脖子裡,一會兒就有汗了。

林櫻桃聽不懂粵語,她有點兒後悔小時候不像秦野雲看過那麼多TVB電視劇。但好在她在師大英語協會練過一段時間英文口語。這個城市裡絕大多數人會講英文,年輕人會講點普通話。

林櫻桃站在港大街頭,她朝四周望,她想,這就是蔣嶠西一直生活的地方。

為什麼,為什麼他連一通電話都不給她打呢。

“蔣,嶠,西,”林櫻桃實在不知道這三個字在廣東話裡怎麼念,她寫在紙上,問港大美術館台階前幾個背著書包路過的學生,她用英文問,“請問你們認識這個人嗎?”

他們紛紛搖頭,望著她。

林櫻桃說:“那請問港大的學生假期經常去哪裡上自習?”

一個男生笑了笑,說:“可能在智華館,但需要刷卡,你應該進不去。”

林櫻桃在假期的港大裡徘徊,她把箱子放在路邊,鼓起勇氣去問任何一個看起來不像是遊客的人——背著書包的學生,穿著曲棍球隊服的隊員,又或是在搞社團活動的人。有的人很友好,但抱歉地說不認識這麼個人,有的人匆匆走過,並不理會她。

校園並不大,林櫻桃拖著箱子在裡麵走,她渾身是汗,襯衣都貼在腰背上,眼裡不知不覺也滲出汗來。也許正是因為陌生,所以她才能格外勇敢,換在師大校園裡,林櫻桃怎麼也不敢這樣無所謂地去找一個人。林櫻桃突然想起,蔣嶠西從小到大,都是好不喜歡和人接觸,他寡言少語,喜歡獨來獨往,事實上,除了在林櫻桃麵前,他很少對人有笑臉。如果是在中學,起碼還能在教室裡找到他,每個人都會見到他,老師們都認識他。可上了大學,這麼多教室,這麼多院係,這麼多專業,這麼多課,這麼多來自世界各地的學生——林櫻桃低著頭向前走路,她捫心自問,在師大她認識多少人,更彆提今天還放假,她忽然很絕望。

林櫻桃經過港大所有印有文字照片的地方,去仔細看照片裡那些學生燦爛的笑臉,她奢望能看到蔣嶠西的身影,能有蔣嶠西的名字。港大是一座有著接近百年曆史的世界名校,這裡的學生似乎總是輕鬆的,自在的,專注的,隨性的。林櫻桃在路邊望他們,像望著另一個世界的人,她不知道蔣嶠西在哪裡,也許蔣嶠西就在他們中央。

林櫻桃不知怎麼的,忽然回想起她小時候站在省城實驗附中門口。她是那一抹不合時宜的紅,混在附中校服的藍裡,格格不入。

林櫻桃拖著箱子,走到十字路口,她聽到耳邊催促的木魚聲,望著四周來來往往的人群,來之前她太樂觀了,總覺得一個人隻要在,怎麼都能找到。

她覺得好沮喪,好悶熱,好難受。也許她應該明天再來一趟,明天起碼不是假期了。

酒店是表哥給她訂的,訂在尖沙咀附近。林櫻桃走進地鐵站,感覺那種冷順著頭發的縫隙往她衣服、頭皮裡鑽。林櫻桃的手機響了,是她新換的香港電話卡。

蔡方元問:“你找著他了嗎?”

林櫻桃一聽到蔡方元的聲音,聽到那個中國北方普通話口音,她委屈道:“沒有……”她拉著箱子,從地鐵站逃出來。

她襯衣裡的汗冰涼,襯衣被裙子緊緊束住了腰,腰帶裡全是汗。

蔡方元著急地說:“你看你QQ,我給你發了四個地址,是我們工作室一夥計他在港大的師兄現幫忙問的——”

“什麼?”林櫻桃問。

蔡方元說:“哎喲,我說我在港大那些信息群組裡查了半天了,什麼都查不著,蔣嶠西什麼活動什麼社團都不參加。這師兄他去年到港大交換了一年,加過一個內地生的廉價租房群,他剛剛幫忙問了那個群負責人,說好像是有個叫蔣嶠西的人在他們那兒租過公寓,但是這負責人他也不是房東,他不知道蔣嶠西到底搬走沒有,也不知道當時是租的哪棟樓哪個屋,我再給你仔細問問!”

林櫻桃拖起箱子,她也覺不出冷了。“好……那我都去看看!”她激動道。

蔡方元說:“你吃飯了嗎?你先吃飯吧!有信兒我再給你打電話!”

從十點到香港落地,這會兒,林櫻桃還不覺得餓。她隻是出了太多汗,她站在自動售貨機前,買了瓶水喝。林櫻桃低下頭看蔡方元發給她的信息,她的眼睛一眨,睫毛上的汗忽然滲進眼裡,刺痛。

林櫻桃坐上了紅色的雙層巴士,也許她應該先回酒店去放行李,但林櫻桃盼著現在就見到蔣嶠西。她扭過頭,望窗外的香港街景,她從背包裡拿出鏡子,嘗試整理一下自己汗濕了的劉海和頭發。

來之前,秦野雲還要林櫻桃化個好看點兒的妝。

可這樣的天氣,要怎麼化妝,林櫻桃也不明白。

香港太悶熱了,十月初,還像夏天,不是北京的熱法,叫人喘不過氣來。

廉價學生公寓是狹窄的一長條,夾在兩棟老樓之間。林櫻桃站在下麵往上看,看到蜂巢似的密密麻麻的窗格。她又試著透過一樓大門往裡麵看。

公寓管理人員是個六十多歲的老頭兒,他看著賽馬新聞,從窗口裡說一口廣東話。見林櫻桃聽不懂,從外頭用兩個大眼睛可憐巴巴地看他。

“我隻是,拿鑰匙的人。”他回過頭來,用蹩腳的普通話說,還伸手指了指牆上的鑰匙。

“請問您知道有誰知道嗎?”林櫻桃簇著眉頭問,“我隻想找一個朋友,蔣嶠西是我同學,我們是同鄉!”

那老頭兒又看了一會兒賽馬新聞,好像沒聽見林櫻桃的話似的。

忽然他回過頭,見林櫻桃還在窗口外麵睜著倆水汪汪的大眼堅持不懈地盯著他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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