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70章 第 70 章(2 / 2)

櫻桃琥珀 雲住 14841 字 6個月前

她望著蔣嶠西的臉,眼裡都是期待:“你跟我一起去好不好。”

蔣嶠西瞧著林櫻桃這一副神情。

他看了著門外,笑得很有些無奈。

有一件事,是連蔣嶠西也不得不承認的。雖然在過去許多年裡,蔣政一直對他敷衍了事,漠不關心,但對櫻桃,他確實關愛有加。不過在群山工地,櫻桃就是這麼討人喜歡的。

“蔣叔叔!我好久沒見過你啦!”林櫻桃坐在屏幕前,她和沒什麼表情的蔣嶠西坐在一塊兒,她熱情道,“你現在在哪裡過年呀?”

蔣政還坐在辦公室裡,背後是板房牆上的中國掛曆,還有工作記錄。他比以前曬黑了,皺紋也更深了,他笑道:“櫻桃!哎喲,漂亮得叔叔都認不出來啦!”

蔣嶠西一直坐在一邊,也不言語。他又恢複了昔日那個寡言少語的模樣。林櫻桃和蔣政聊了半天,把群山工地的蔡叔叔、餘叔叔、秦叔叔幾家人的情況都講了遍,蔣政說:“那,林工身體怎麼樣啊?”

林櫻桃說:“挺好的!就是抽煙太多,戒又戒不了。”

蔣政說:“蔣嶠西,平時多關心關心你林叔叔的身體,知不知道。”

“嗯。”蔣嶠西頗不自然地應了一聲。

“你怎麼樣啊?”蔣政說,“櫻桃和我說了半天了,你也不說話,光讓她說。”

“我挺好的。”蔣嶠西說,他抬起眼,直視鏡頭裡已經非常陌生的父親。

“好……”蔣政忽然背靠住了椅背,他穿著件藍色的工作服,大概在蘇丹,隻有這種顏色的衣服最能保護中國公司的工人領導們平安,蔣政說,“挺好的就好。”

並不是每個人想起爸爸媽媽,就會本能地聯想起快樂、幸福,與無上的安全感。

隻是蔣嶠西也發現,他慢慢可以去忽略那種條件反射般的焦慮、痛苦和不快,特彆有櫻桃在身邊陪他的時候。

蔣政說:“還住在那個新加坡人的租屋?”

蔣嶠西說:“嗯。”

蔣政說:“櫻桃來找你了,你不換個大點的地方住。”

蔣嶠西說:“明年就換。”

蔣政說:“學習怎麼樣。”

蔣嶠西不想再回答了,但櫻桃在旁邊擔心地看他。

“我學習還能怎麼樣?”他反問。

蔣政一下子笑了。

“這句話說得好,”蔣政說,他端起茶杯喝了口水,“我的兒子,我最有數了。”

他們又聊了兩句。

忽然蔣政說:“你媽媽,最近回省城去了,去——”

他還沒把去乾什麼說出來,蔣嶠西“蹭”地站了起來。

林櫻桃轉過頭,她看著蔣嶠西坐回到餐桌邊去了,去和大伯他們繼續聊天,連聲再見都對他爸爸懶得講。

林櫻桃又回過頭,望屏幕裡的蔣政叔叔。

高二那年,林櫻桃記得,蔣嶠西從香港過年回來,來她家裡吃中飯。

當時蔣嶠西說,他爸爸媽媽去給他哥掃墓了,所以家裡沒人給他做飯。

蔣政說:“閨女啊。”

“哎。”林櫻桃忙答應。

“蔣嶠西這個小子,忒倔,就這個脾氣,”蔣政垂下眼,想了想,“以前,我跟你梁阿姨是對他不夠好,你對他好一點,嗯?有需要什麼的,你和叔叔說。”

林櫻桃回到了飯桌旁。堂嫂剛拿出家裡珍藏的老相冊,一家人正看蔣嶠西兒時在香港的照片。當時連菲傭Lisa都隻有二十歲。蔣嶠西額頭上一個紅點,站在幼稚園新年演出的舞台上和一群小朋友一起合唱,還和正上大學的堂哥合影。

“是小龍人!”林櫻桃驚喜道。

蔣嶠西捂著臉無奈道:“哪吒!”

林櫻桃從沒有見過蔣嶠西童年時這麼小這麼可愛的照片。

她認識他的時候,他已經九歲了。在群山,他陰沉著臉,連笑容都很少。

臨走前,堂嫂忽然對抱著一盆水仙花的林櫻桃悄聲說:“你十歲的時候,是不是暑假給嶠西打過電話?”

林櫻桃搖頭,她不知道堂嫂指的是什麼,她早已經忘記了。

堂嫂偷笑道:“你問問嶠西,看他還記不記得。”

林櫻桃曾在書上看到一句話說,香港,是富人的天堂,窮人的地獄。

維多利亞港的街道上停滿了豪車,連道路都寬上許多。現在走在堂哥家樓下,林櫻桃四處望,全都是陰暗破舊棺材般的樓層。

從天堂地獄走上一遭,林櫻桃想起剛才在堂嫂家裡見到的,那一家人臉上知足、幸福的笑容。

杜尚說:“櫻桃,方大同和蕭敬騰出來唱歌了!”

林櫻桃挽著蔣嶠西的手,兩個人一同在除夕夜走回租屋去。她把帶回來的水仙擱在窗台上,水仙還未開花,她回頭說:“你記得每天給我發它的照片!”

租屋的燈關掉了,蔣嶠西拽住自己領口,把T恤從頭頂猛地脫下來。他靠坐在床頭,借著窗外的霓虹和月色,看櫻桃在他麵前,解開了旗袍上衣,然後又脫內衣,與他裸裎相見。

他們並不是任何人,隻是一對相愛的年輕男女。當朦朧的月光籠罩在皮膚上,他們在彼此眼中都有種不真實的完美。

林櫻桃的發尾這麼搖啊搖的。在蔣嶠西記憶裡,她是在放學時,回過頭,因為看到他了,她便高興地蹦蹦跳跳。

現在,是她努力在用身體接納他,一次,又一次。

蔣嶠西躺在床上。過去,他度過了那麼多孤獨的除夕,家裡要麼冷冷清清,連電視都不打開,要麼就充滿了父母的爭執、諷刺和推搡。

盛菜的盤子摔碎了,煙灰缸磕在茶幾上——蔣嶠西握著筆捂緊了耳朵,他隻能更專心投入地學數學。

新年鐘聲敲響的時候,他把自己喜歡的人緊緊抱著。有櫻桃在,他什麼都不想要。

從香港回來已經快十天了。

林櫻桃還是經常在夜裡忽然睜開眼睛,她轉過身看去,常以為蔣嶠西還睡在她身邊。

然後便是巨大的失落,化成寂寞,塞滿她心裡。

半夜,林櫻桃還在被窩裡和蔣嶠西講電話。

“我醒了就睡不著了……”她說,她隻想多聽聽他的聲音。

蔣嶠西無奈道:“我也是。”

他們小聲地聊天,聊著聊著,蔣嶠西忽然吞咽了一下喉嚨,說:“櫻桃,你再叫我的名字。”

“什麼?”林櫻桃問。

蔣嶠西說:“你叫我的名字。”

林櫻桃不明所以,她說:“蔣嶠西?”

電話裡,蔣嶠西的呼吸聲逐漸加深了,他平時是個很能自控的人,但他的呼吸還是變濃重了。

林櫻桃在這邊愣了,一停頓,蔣嶠西在那邊命令道:“再叫。”

林櫻桃乖乖道:“蔣嶠西……”

她穿著睡裙,一邊喚他,兩條腿不自覺並到一起了。

林櫻桃心裡一片亂,她也慌起來了,她聽到蔣嶠西在那邊忽然悶哼了一聲,然後伴隨著壓抑著的喘息聲全都傾瀉出來。

林櫻桃不想再聽了,可她這麼想他,她還能去聽什麼呢。

“櫻桃,”蔣嶠西深呼吸著說,“你想我嗎?”

“嗯……”林櫻桃不得不承認。

蔣嶠西輕聲說:“來,跟我說的做——”

林櫻桃躺在自己的小床上,床頭放著她的波比小精靈,還有漂漂亮亮的芭比。萬年青的葉片遮擋住了月光。林櫻桃臉紅的,她的右手握著手機,貼在耳邊,她聽著蔣嶠西的聲音,鼻腔裡輕輕“嗯”著,左手沿著自己的睡裙伸下去——

這時,臥室的門被從外麵推開了,一個人影出現在那裡。

“啊!!”林櫻桃嚇得瞬間大叫了一聲,她扔了手機掀起被子猛地把自己罩住,裹得嚴嚴實實。

林媽媽半夜起來上廁所,看到閨女房間裡有束光,還以為她忘了關台燈。

可閨女忽然厲聲慘叫,林媽媽彎下腰,把那個被丟到地上的手機撿起來了。

蔣嶠西說:“阿…阿姨……”

林媽媽頓時鬆了一口氣:“哦,是嶠西啊。”

林櫻桃還把頭蒙在被子裡,捂著頭,屁股撅起來,不肯見人。

“好啦,手機都掉出來啦,”林媽媽走過來,隔著被子拍了拍她,“打電話就打電話,大喊大叫的嚇我一跳!”

林櫻桃在被子裡委屈道:“媽媽你突然進來乾什麼啊!!”

林媽媽看她實在不肯出來,把手機放在枕頭邊了。“行了行了,我走了,你繼續打電話吧啊。我這不是以為你又沒關燈嗎,下次偷偷打電話記得把門鎖好。”

媽媽從外麵關上了臥室門,遇到被女兒的尖叫聲給吵醒了的林海風,她推他:“走了走了,沒事。”

“真沒事啊?”林海風問。

媽媽小聲念叨:“我這個眼睛怎麼有點看不清楚了……難道真老了?要去配花鏡了?”

林櫻桃的手落在枕頭邊,她在床上酣睡,眼角還有些淚花。

床前的書桌上,放著一本硬皮日記本。封麵上印著一群粉色的小兔,和粉白色的大象生活在一起。

2004年,林其樂在日記本上寫道:

“我再也不要想起蔣嶠西!”

2006年11月。

“蔣嶠西他親我了。”

又是不同的筆跡,在下麵加上了新的一句。

“蔣嶠西告訴我,他愛我好久了。我想永遠永遠和他在一起。2011年2月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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