顧思凝抓著她的手,接著說:“娘,你可不知道我從前過得什麼日子。我是娘的女兒,本該是在侯府有下人伺候,萬事都不用我動手,還能陪在娘的身邊,也不會分彆那麼多年。可在葉家,我還要給他們乾活,吃不飽穿不暖,平日碗中連塊肉沒有,連吃個雞蛋都要看眼色……”
顧夫人不禁動容。
她母族也是京中世家,自小錦衣玉食,一聽自己的親女兒流落在外時過得這樣苦,心中剩下那些火氣也沒了。
即便顧思凝真的有哪裡做得不對,那也不是她的錯。若是顧思凝在她身邊長大,經她教養,如何會差?定會比葉明蓁更好。就算有錯,也是那個鳩占鵲巢的假千金的錯。
到底是血濃於水的親女兒,她從前對葉明蓁不假辭色,更彆說親近。可見到了自己的親女兒,那遲到了十六年的母愛便如潮水一般泛起,恨不得將所有的好東西都給她,哪舍得她受一點委屈。--
顧夫人一口答應下來:“你放心,這事交給娘。”
……
和書肆談好了每隔一段時間要交幾篇詩文過去,葉明蓁也不必再每日進城,她帶了筆墨紙硯回家,便專心在家寫起文章來。
葉家村雖然地處偏僻,可青山綠水,風景秀美,她有空便與葉母一道在四處走走,幫著葉母做事,家中她屋子窗外那塊地種下的花種也冒出了芽,等明年開春時便會開滿院子。葉明蓁每日去摘新鮮的花放在屋中,她撿了個家中破了口的舊陶罐,雖不及花瓶精致,卻也樸實可愛。
過了幾日,她結合這些時日的變故經曆,整理出幾篇詩文,坐著葉父的驢車進城交到書肆,回來後帶來了第一筆酬勞。
葉母原先對她這活計有些不敢置信,每日見她寫文章時也偷偷去看過幾眼,她不認字,也隻能看出葉明蓁的字寫得好看,僅此而已,不敢相信她動動筆頭就能掙來銀子。直到葉明蓁把詩文交了,把銀子放到她的麵前,葉母一顆心才落到了地上。
她不禁感歎:“難怪大家都想要讀書,我本以為讀書是要考功名,做大官,可能考功名做官的也都是男人,不成想讀了書還可以換銀子。”
葉明蓁微微笑道:“娘原先還不信我,如今可信了?”
葉母哪裡還能不信。
平日裡她也見過不少寒窗苦讀的書生,現在她看那些書生,看來看去,好像都沒自己女兒厲害。至少那些書生日子過得窘迫,還不如她女兒會掙銀錢。
葉母如今不用出門擺攤,卻也閒不下來,歇了幾日後,近日又接了繡花活,每日拿著針線忙。葉明蓁勸了幾回,沒勸住,隻好自己也拿起繡花針想要給她幫忙。
可她還沒繡幾針,一時不察,鋒利的針尖戳到了手指頭,戳出一滴血珠來,把葉母心疼的不行,連忙把她趕走:“這些活哪裡用得著你,從前凝兒在家裡時也沒幫過忙,你如今能掙銀子,便已經是十分厲害了。你的手那是寫文章用的,可不是用來乾這些粗活的。”
葉明蓁訕訕,拿著繡花針還想再幫忙,卻見葉母動作利索地拿剪刀將她方才繡的那幾針拆了。她瞅了瞅,對比葉母,自己縫得實在是歪歪扭扭,無法見人,隻得放棄。
好在葉母也聽她的話,知道自己身體不好,接的活也不多,每日隻在白天做一段時間就歇下,可同樣的,也掙不了多少銀子。等葉母交了活,結了錢,再對比女兒寫文章掙的,也不禁為這懸殊的差彆而恍惚。
她習慣地想要分出一點給女兒做零花,卻窘迫地發現葉明蓁手中的餘錢比她還多。她平日寫文章得來的,大頭交到家中,剩下一部分用來買筆墨,一部分供給日常,有餘錢還能給葉父葉母買些東西。
拿到女兒買的東西時,葉母忽然便生出了與葉父一樣的酸澀感。
她已經費心做到最好,能給的全都給了,更多的連她自己也從未想過。幾十年的生活她已經知足,伸手碰不到的東西,便想也不曾想。可前一個女兒總覺得不夠,後一個女兒則是身體力行地告訴她:還能更好,再好一些。--
顧思凝百般索求,葉明蓁想要的東西一樣也不少,她想搬到京城裡,想買大宅子,這比顧思凝從前要的衣裳首飾還難太多。但葉明蓁卻從不朝她伸手開口,她隻是自己邁出了腳,一步一步走。
山不來就我,我去就山。
葉母看在眼中,彆人平常不敢做的事情,到了葉明蓁那,好像是再理所應當不過。她耳濡目染,平日裡繡花時,她手上動作飛快,多年乾活這些動作已經刻在了她的本能裡,還能頻頻出神。
葉明蓁並不知她的想法。
她如往常一樣帶著寫好的文章進城,從書肆出來後沒多久,就被人堵在了路上。
來人穿著侯府下人的衣裳,看著還有幾分麵熟,對她道:“葉姑娘,我們夫人想請你去府中坐坐。”
</>作者有話要說:二更來了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