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 84 章(2 / 2)

皇帝果然嚴肅起來,對瑞王道:“你先出去。”

瑞王忙不迭把杯中最後一口茶飲儘,麻溜地出了禦書房。禦書房的門在他背後關上,他站在原地想了想,又為出賣兄長生出了一點點愧疚之心,忙不迭又去東宮去找太子透口風。

而禦書房內。

皇帝卻是從桌案之後走下來,坐到了方才瑞王坐過的椅子上。

“此事的確是太子做得混

賬,朕是該替太子,與你好好道個歉。”

定國公受寵若驚,麵色慌亂,連忙道:“皇上,萬萬不可。”

“今日我們也不談這些。”皇帝道:“太子看上你家的姑娘,那是他們二人之間的私事,與身份無關。你替你的女兒出頭,是家中的姑娘受了委屈,來找那個欺負你家姑娘的混小子的爹。既然如此,今日我們就不說身份,隻是那兩個孩子的爹了。”

定國公還未回過神來,便聽皇帝叫了一聲:“望山啊。”

定國公眸光微動。望山是他本名,在皇帝還沒成為皇帝之前,二人少年相識,便是以姓名相稱。皇帝這一聲稱呼,卻是讓他一下想起了從前艱難時的相互扶持,一時讓他心中感慨萬分。

“這一晃都這麼多年過去了,你今日來過來,倒是讓朕想起了從前。”皇帝笑道:“朕年長你幾歲,便被你稱一聲兄長,從前你來找朕幫著出過不少主意,朕還幫你當過說客,程卿可不好相與,為了幫你把人娶回來,朕可費了不少心思。”

葉夫人出嫁之前姓程,年輕時也是千嬌萬寵的掌上明珠,求娶的人不知幾何。少年定國公父母雙亡,家道中落,偏偏看上了京城最為出彩的那顆明珠。

這一晃這麼多年過去,皇帝再提起往事,定國公仍有些不好意思。

“不過,從前是幫你,今日朕是幫太子的。”皇帝話鋒一轉,道:“太子秉性,你也清楚,你我都是過來人,你哪會看不出來,太子是心悅你家的姑娘,隻是手段笨了一些。朕的時候也不多了,太子是朕親手培養,行事穩妥,朕將事情都交給他也放心。臨到頭了,卻還有一件事情放心不下。”

定國公本想說點什麼,可聽皇帝一說到後麵,也不禁沉默下來。

早先年處境艱難,為朝堂天下殫精竭慮,皇帝近些年身體愈發不好,宮中太醫已是技藝精湛,可也隻能儘力拖延時間。雖然太子成年後便幫著分擔政務,可許多事務,也得由皇帝親自過問。

皇帝看了大太監一眼,大太監了然地提著茶壺上前來。他剛要倒茶,可皇帝卻把茶壺接了過來,自己提著,親自倒了兩杯茶,一杯放到了定國公的麵前。

定國公連忙要謝恩,卻又被皇帝攔下。

“我們二人何至於計較這些。等朕去了,還指望你護著太子,幫著他些。”皇帝歎了一口氣,道:“天底下的事情,交給太子,朕是放心的。早些年,我們二人白日裡與那些人爭鬥,回去後身邊還有人體貼,可太子成年已久,身邊卻一直沒有一個貼心人。

方才得知太子竟會主動討好彆的姑娘,你可不知道,朕心底是有多高興。”

定國公聽他說著,不禁喉中艱澀。他端著茶盞,思及從前,也是感慨萬分。

但他還是堅持道:“小女年紀尚幼。”

“是,她丟了十六年,好不容易找回來,朕也替你高興。”皇帝轉而提起:“十六年前的事,朕一直覺得對不住你。若非是朕把你叫進宮中,也不會一時疏忽,讓你丟了女兒,這十六年裡,朕每每想起來都悔恨難

當,你愈是不怪朕,朕心中就愈是後悔。”

“此事與皇上無關,是微臣疏忽大意,怪不得皇上。”

皇帝無奈說:“你瞧,朕倒是有心想要彌補你,卻不知該如何彌補才好。”

“……”

“眼見著你夫人難過了十六年,好在你家的姑娘找回來了,朕這心裡頭也安心了。還記得那會兒她還未出生時,我們還說起過,若是生出來是個姑娘,還可以定個娃娃親,哪知道後麵發生了那麼多事。”皇帝停頓片刻,國公府因此沉鬱多年,他看在眼中,感同身受,如今說起來也不禁哽咽。“說起她丟了,朕也覺得愧疚難安,實在不知該如何彌補才好。可朕的時間眼看著就要沒了,朕沒完成的事情,往後也隻能托付給太子。”

皇帝與他推心置腹:“朕與你稱過兄弟,你家的姑娘,便與朕的親女兒沒有區彆,她前麵吃了十六年的苦,日後定是要好好護著。朕聽皇後說過不少回,知道她是個好的,定然是要給她找一個好人家。交給誰朕都不放心,唯有知根知底的,你放心,朕也能放心。”

定國公聽著,險些就要跟著點頭。

他已然忘了起初的目的,進宮時憋著的那一肚子火,此時全都消失無蹤,而是與皇帝一道回憶起從前來。

他們少年相識扶持,為了幫皇帝坐上皇位,又坐穩這個位置,不知遇到過多少事,性命垂危也有過數回,虎狼環伺時,一路走到那些的情誼到現在更是難得。

朝堂之中,定國公是皇帝最信任之人,他是唯一能在皇帝麵前佩刀的人,也足以擔得起這份殊榮,他一身傷疤,儘都是為皇帝拚命留下,幾次命懸一線,才拚出今日榮光。

年少二人風華正茂,意氣風發,是最鋒利的刀,最清明的腦,可轉眼,一人鬢邊染上霜白,一人病痛纏身,垂垂老矣。

定國公走出宮門時,虎目微紅。

皇帝說得也不無道理。

他親眼見著太子長大,太子是什麼人,什麼性情,也是最清楚不過。隻不過是一時情急,才心氣難平,葉夫人也是如此。

如今冷靜下來想想,轉眼他就老了,他的蓁兒也要托付給其他人,在那些人之中,他定要找出一個最好的,能夠好好照顧她的蓁兒,知根知底的,即便是百年之後他也能放心。

……

瑞王一路奔跑到東宮,他衝進去時,太子正在慢悠悠地磨墨。這等小事本該有宮人來,可他今日卻是興致好。

齊承煊睨了瑞王一眼,“東西送過去了?”

“沒呢沒呢。”瑞王把懷中的孤本掏出來,又連忙與他說了方才發生的事情。他麵色慌張:“這可怎麼辦呀,父皇都知道了,父皇肯定是要站在定國公那一邊,哥你可不知道,定國公打人可疼了,萬一……”

“不會。”

“是啊!定國公一定會……”瑞王回過神來:“什麼?什麼不會?”

齊承煊慢悠悠地道:“父皇不會怪罪我。”

“為、為什麼呀?”瑞王倍感委屈:“你也做錯了事情,父皇怎麼就不治

你的罪了?那我以前的板子不久白挨了嗎?”

“因為我早就與父皇通過氣,他早已知道此事。”齊承煊磨好了墨,拿起旁邊毛筆,蘸了蘸,柔軟的筆尖在潔白的紙上劃出一道墨跡來。他從容道:“還不知道父皇是在幫誰呢。”

“這,這……”瑞王張了張口,滿目茫然,向來不太靈光的腦袋一時有些轉不過來:“……啊?”

作者有話要說:太子:不就是找爹嗎?我也會。</p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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