敲擊聲距離蕭栗越來越近,那個無形的“人”就在他耳邊敲著牆壁,每一下都像打在他的心臟之上。
蕭栗起初還沒有反應過來,但在這聲音明顯分出了不同間隔和音調之後,他心裡浮出了一個猜測——摩斯電碼?
這房間裡的小鬼好像還挺喜歡這類藏在下麵的線索,而不是明明白白的說出來,就連上次催促他走都非要寫一首不怎麼樣的藏頭詩——如果能有機會,蕭栗想送對方一本書,叫《如何寫好一首詩(小學版)》。
在最後一個短音節結束後,對方停止了敲打,接近破碎的泰迪熊把原來的白紙慢吞吞地收了回去,揉成紙團,將其丟到角落裡。
蕭栗回憶起敲擊聲停頓的次數,一次長音,短點——N、E、W、S、P、A、P、E、R……報紙!
在白天蕭栗逛過整棟樓,這裡沒有圖書館,卻有一間閱覽室,那時候裡麵乾淨整潔,沒有任何多餘的書本。
如果說跟報紙有關,那麼最大的可能也就在這個地方。
他拿起手電筒,直接就去開門,就在蕭栗轉身的時候,有一股微弱的阻力作用在他的衣角上,就像是那個看不見的“人”揪住了他的衣角——身高剛到門把手的黑頭發小孩子停下了動作:“你還想玩?”
在那麵巨大的鏡子裡,那隻泰迪熊不知何時起無聲無息地翻了個麵,用那隻搖搖欲墜的紐扣眼睛盯著蕭栗。
無形的“人”沒有回答,也沒有任何玩具掉落下來。
這是……不想玩的意思?但是對方也不讓他走。
蕭栗對小孩子了解不深,他就算有個弟弟蕭鳴也從來沒理過對方,更彆提帶孩子了,他想了一下,有些遲疑地往那牽住他衣角的方向伸出了手,有些笨拙地將那坨空氣往上舉了一下。
——他之前看小時候鄰居家帶孩子,這樣舉高高好像小孩兒會很高興。
對方大抵是被他這舉動給驚了一下往後避開,蕭栗沒能碰觸到任何東西,那股阻礙他前進的力道也就此消失,泰迪熊接近脫落的那隻眼睛在空中晃悠了一圈,搖搖欲墜。
蕭栗見狀打開了房門,朝著記憶中閱覽室的方向行走。
在他行走間,不知為何安靜了很久的小黃本驟然蘇醒過來,在口袋裡散發著光和熱,蕭栗沒去管,準備先找到閱覽室再看。
這棟樓的走廊伸手不見五指,與昨夜一模一樣,然而不一致的是遠方傳來有人的哭叫聲和撞擊聲,那聲音似乎隔了遙遠的距離,隻有隱約的動靜。
蕭栗來到閱覽室所在的台階,輕輕推開那扇門,用手電筒的光線照進門內的世界。
那是一片濃厚的血垢,踩上去猶如踩在血海中一般,在房間裡垂落著數條蛛絲一般的絲帶,籠罩了整個閱覽室,除卻房間裡最前方的講台和書架之外,裡麵遍布了許多桌椅。
蕭栗走的步伐很小,這裡太滑,要是摔倒了他可沒衣服再換。
手電筒微弱的光線一點一點向前推進著,在顯眼的地方沒有任何報刊的蹤跡,書架上講台裡也沒有,桌肚裡有吃剩的糖紙,還有碎紙條。
最終蕭栗在最靠近內部角落裡的垃圾桶發現了一疊報紙,那是一疊當地晚報,時間在一年前,紙張泛黃,曆經歲月的痕跡,上麵的折痕顯然被人翻閱了許多次。
這報紙上的頭版頭條是《當地酷暑已逾三月,氣象預報稱還有數月才會降溫》,再接下來是一個又一個八卦消息,似乎沒有什麼跟這孤兒院有關的信息。
蕭栗頗有耐心,一張張地翻閱著,直到在其中一張報紙的角落裡停頓了下來,那是一個很小的版麵:《本市著名富豪朱飛無辜慘死,死因不明,出事前剛捐贈逾五百萬元人民幣》,接下來是一段對朱飛的個人簡介,在這篇報道裡,朱飛為人樂善好施,經常資助孤兒院幫助孤兒找到新家,隻可惜近日被人發現慘死家中,目前警方正在抓緊破案。
富豪、分組、記號,以及這白日黑夜的劃分——
這幾樣東西在蕭栗腦海裡連成了一條線。
他合上報紙,正準備將它丟回垃圾桶裡,卻見眼前一晃,出現了一道幻像——
那是一個小孩子,留著很長的劉海,幾乎完全遮蓋了眼睛,在這室的門口對身邊的小女孩說:“倪可,等下我們去玩具室,陪我玩一會兒好麼?”
小女孩很瘦弱,但是長相嬌俏可愛,豎著羊角辮:“玩什麼玩?你怎麼就知道玩呀,王老師說我馬上就要被領養了,這周末就走了,我走了以後你跟誰玩?”
小男孩道:“……你也要走了啊。”
“恩,最近是高峰期,好多叔叔阿姨都想領養二胎,”小女孩搓了搓自己蘋果似的小臉蛋,“你也要加把勁,先把你那頭發剪了,看著難受死了。”
小男孩不說話,他抬起頭看了一眼身邊的同伴,咬住了嘴唇:“不要走。”
“什麼?”
“走了,就回不來了。”小男孩含糊地說,“聽我的,不要走……”
“你在說什麼?”小女孩詫異道,“我有空的話會回來看你的。”
這個時候,室的門口走過來一個穿著白大褂的中年男子,他胸前掛著聽診器,站在講台邊對名叫倪可的小女孩揮手:“來,倪可,時間到了。”
小女孩便笑了起來,朝著他跑了過去。
剩下的小男孩緩緩地把臉埋進了手臂裡。
幻象消失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