這聲音猶如一道閃電,令所有人都立刻看向聲音來源處——
從木質的方向盤上,緩緩地浮起了一張臉,一張屬於某個中年男子的臉。
那張臉活靈活現地看著眾人,浮現起詭秘的笑容:“能走到這裡,你們想必也辛苦了。來吧,拜見你們的船長大人。”
齊笑笑後退一步,緊張地看向方向盤,重複了一遍他的話:“船長?”
方向盤上的臉露出一抹驕傲的神色:“你拜見的是斯特船長,三級功勳士兵。”
眼前這幅景象實在太詭異,饒是齊笑笑平素心理素質再好,也不由得產生些許害怕感,她想到自己先前對於幽靈船的猜測,強撐著道:“那麼斯特船長,請問這艘船上到底發生了什麼?”
那張臉陰森地道:“你們都快死了,還需要知道那麼多嗎?”
齊笑笑被他噎了一下,隨後他又仿佛想起了什麼,放平了語氣:“不過看在,你們填補了我暫時空虛的份上,我還是可以回答你這個問題——這艘船上,當然是發生了最好的事情,就像降臨在你們這些人身上一樣,我統一稱之為‘神跡’。”
他話音剛落,門外的震動聲越來越大,那隻一直追逐著輪回者們的觸手怪物最後停在了門口,開始撞擊上鎖的房門。
粘稠的血肉從最底下的門縫裡溢了進來。
齊笑笑還沒說話,蕭栗低頭看向方向盤上的臉,他用右手的食指勾起一旁放著的酒壺,看著酒壺搖搖晃晃,嗤之以鼻地說:“什麼是‘神跡’,你現在這樣半死不活的樣子?”
他這話像戳到了臉的痛處,它張大嘴,扭曲著道:“半死不活?你這卑賤的人類,你這渺小的存在,抬頭看看吧,看看你麵前的大海——跟它比起來,你隻是無限須臾中的滄海一粟!”
蕭栗道:“喲,還會說成語了。”
“你在侮辱偉大的斯特船長!”方向盤上的臉因為他那輕佻的口吻逐漸猙獰,因為他的情緒起伏不定,幽靈船也在海麵上載浮載沉,一個擺尾險些讓眾人摔倒在地,蕭栗不得不按住方向盤的柱子才勉強站穩。
“我隻是發表了一下我的感歎,”蕭栗緊緊抓著方向盤的邊緣,跟上麵的臉說話,額前的發絲垂落下來,恰好露出了他的眼睛,“我還以為你的腦子也跟著木質化了,原來還是能思考的。”
那張臉道:“閉嘴,人類!”
蕭栗:“不好,木頭。”
方向盤上的臉原先猙獰到抽搐,但很快,他不知道想到了什麼,竟然迅速平靜下來:“天空有十足的胸懷可以容納飛鳥,我們兩的生命層次不同,我又為何要因你的不恭敬而發怒?馬上你就會知道惹怒斯特船長的下場。”
他繼續張狂地道:“你們這些卑賤的人類,馬上就會成為血肉的一部分,消逝在地獄,而我將會一直存在,永遠和我的東方號一起航行在海麵上,永不停歇。”
蕭栗的右手舉起酒壺,傾斜了下去,從那壺酒裡倒出了三滴烈酒——那三滴烈酒正對著方向盤,直接滴進了臉的鼻孔裡。
突然被烈酒滴入鼻孔的臉:“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”
一旁看著一人一臉正在你來我往的輪回者們:“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”
——莫裡亞蒂你怎麼不按照常理出牌!
——雖然這樣不好,但是看著莫名很爽是怎麼肥四!
蕭栗看著斯特船長的臉皺成一團,興趣盎然地說:“我還以為你的臉也變成了木質的,原來還是會有感覺的麼?”
那張臉突然被人從鼻孔裡滴了酒,火辣辣的感覺從鼻腔進入喉嚨,這百年難得一遇的情況令他癲狂:“你敢這樣冒犯斯特大人!我要將你——”
他這句話還沒說話,酒壺裡又灑落了烈酒,這次恰好滴在他張開的嘴裡。
蕭栗搖晃著酒壺,又看了看酒壺裡剩下酒的容量,對臉道:“接下來我想試試眼睛。”
臉立刻閉上眼睛,他識時務者為俊傑:“你這卑微的人類,有什麼話不能坐下來好好說?”
——倒是把卑賤換成了卑微。
蕭栗沒有繼續用烈酒給他洗臉,而是重新拿穩酒壺,他重複了一遍之前在某個房間裡櫃子上看到的話:“我所向往的唯有永恒,這就是你要的永恒?”
臉仍舊緊緊地閉著眼,看樣子很怕蕭栗當真給他的眼睛來那麼一下烈酒浴:“你這等渺小的存在又怎麼能知道永恒是什麼?”
“是嗎,”蕭栗放下酒壺,又用那根骨頭敲了一下方向盤,正敲在臉的額頭處,“永恒就是這樣被打也不還手?這種奉獻精神倒是值得流芳百世。”
臉不斷地挪動著位置,可無論他怎麼挪動,始終都挪不到方向盤外麵去,他也不敢睜開眼睛或者張大嘴巴——就連翕動鼻翼都要小心控製,不然劈頭蓋臉就是一滴烈酒。
“夠了!”臉找準機會開口,他眼睛緊閉,嘴巴緊縮,聲音是從閉合的雙唇裡擠出來的,細若蚊蠅,“你這卑微的人類,我不會輕易要你死,我要你在我的船上服役百年才可解脫!”
方向盤朝左偏移,幽靈船立刻也朝外麵傾斜,海水灌入船艙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