蕭栗是真沒想到還會有拒載這一茬, 他驚異地回頭, 和鄭億對視上。
“這……”鄭億也不知所措,他指著公交遠去的背影,吞吞吐吐地說不出話來。
如果當真是誰都沒上去也就算了,可問題就出現在……葉則青他成功上去了, 蕭栗卻沒上, 萬一葉則青出點什麼事可怎麼辦?
蕭栗突然對他道:“跑車鑰匙借我一下。”
他們一行人是應鄭億的強烈要求之下坐他的跑車來的, 為了停車方便, 鄭億之前停在這條路的路口。
鄭億臉部抽搐了一下,他知道了蕭栗的意思, 但又心疼自己的跑車:“你會開車嗎?”
“不太會, ”蕭栗邊說已經邊往跑車的方向跑, “但我會儘力,有磨損的話我原價賠你。”
鄭億糾結了一下:“那……還是我開吧, 我怕你控製不住。”
他們跑向那輛跑車, 鄭億熟練地發動了車子, 朝著原先公交車消失的方向追了過去。
而就在鄭億狂踩油門的時候,靈異公交上,葉則青正僵在當場。
——蕭栗沒上來, 他怎麼會沒上來?!
葉則青捂住自己手臂上的汗毛,他看著司機, 勉強擠出了一句話:“我……我還有朋友在外麵,能不能等等他?”
司機沒有理他,他的半邊臉上長著青紫的屍斑, 密密麻麻地蔓延到全身,看起來像一具因為過勞死在工作崗位上的屍體,隻是僵硬地握著方向盤——但仔細看去,就會發現他的腳暗中加大了踩油門的力度。
葉則青估量了一下這厲鬼司機的實力強度,決定還是先按兵不動,他環顧了一下車廂,發現這輛車人數不多,隻有三個。
一名黑衣女子就坐在最後一排,散開的裙擺像一朵黑色大麗花,她的手裡握著一把傘,傘麵撐開,遮住了她的整個上半身。
另一人則是那名抓著齊寧的老太太,她緊緊地盯著葉則青,眼睛眨也不眨。
後排上沒穿鞋的男子沒有抬頭,他的雙腳赤.裸地踩在公交車的地麵上,他卻仿佛沒有知覺般地在不斷用腳趾摩擦著前排後座。
沒有人開窗,公交車裡也沒有燈,在這接近午夜時分的公路上,隻有偶爾疾馳而過時經過的路燈能夠給予內部一點光線。
但那慘白的光線透在老太太的臉上,顯得更加詭異。
葉則青挪開了視線,他選了一個四周沒有人的後排位坐了下來,很接近後門。
如果實在不行……就效仿齊寧,在下一站到站的時候跑出去,隻是比起齊寧,他如果要逃跑必須得再快速一點……
那名老太太很明顯是這車上的厲鬼,她想要活人替她坐在這輛車上,不會那麼輕易地放過葉則青。
葉則青暗中摸出一塊符籙,他誰也沒看,隻是身體緊繃地看著窗外,朦朦朧朧的雨滴打在車窗上,他竟然有種不知道這裡是現實還是副本世界的錯覺。
不知道過了多久,葉則青忽地伸長了脖子,他用手抹乾淨車窗上因為溫度不同而凝成的霧氣,看向窗外——
在公交的尾部,有一輛顏色囂張的跑車追了上來。
跑車的頂部是敞開的,狂風吹亂了駕駛者和副座上人的頭發,正是鄭億和蕭栗二人。
公交司機也通過後視鏡看到了這一幕,他跟著加快速度,但這輛老破的公交並不允許他這麼做,他隻能看著那輛跑車緊緊地咬在公交的身後,卻沒有超過它。
而跑車上,鄭億握緊方向盤,他此時此刻有一種腎上腺激素狂飆的感覺,他問蕭栗:“要追上去嗎?”
蕭栗說:“就這樣,不要超過它,公交的每個站點都是有規定的,它也許不能隨意地停靠在路邊。但它一定會停在下一個站點,到時候追上去,我下車。”
鄭億大力地點頭。
在他身為鄭家公子的一生中,他做過很多刺激出格的事,比如用他的高級跑車載著名模在山裡的跑道上玩飆車,雖然這種刺激在成為輪回者之後,就變成了在鬼怪手中求生存,但他從沒有想過自己會有一天開著跑車追逐著前方的靈異公交車……
這尼瑪過於玄幻了。
在狂風的刺激下,鄭億仰頭嚎了一嗓子,隨後他放緩車速,不再超車,和公交維持了一個安全距離。
坐在車上的葉則青深深呼出一口氣,他將手機上準備發給葉令視的消息刪掉,換成了正襟危坐的樣子。
車內很安靜。
隻有車輛運行的聲音。
在齊寧的形容裡,下一站很遠,但葉則青卻覺得並沒有多久,他就看到了下一個站台。
站在站台上的是一個人形物體。
——之所以說是人形物體,是因為那個物體全身都血肉模糊,它看起來像一個被剝了皮的人,但卻還在活動著,站在站台邊。
公交進入站台,它開始減速,停靠,打開車門——
那名血肉模糊的“人”朝前邁了一步,緩慢地走向公交車。
“嘎——”的一聲,鄭億駕駛著跑車恰好攔在了公交車的前方,跑車的輪子在公路上劃出兩道淺淺的劃痕來。
蕭栗打開車門下車,鄭億猶豫了片刻也跟著拔下鑰匙走下車。
公交司機仍然是麵無表情,但他的手一直伸在關門的按鈕上,看樣子還想再來一次拒載——可這次的問題是,比起葉則青,那名血肉模糊的人走的太慢了。
它每一腳都是一個血腳印,或許是失去了皮,導致它的重心不穩,因此它不得不扶著門口,才走了上來。
公交司機剛等它走上來,就想按下關門按鈕,但蕭栗已經發揮了前所未有的速度,他避開了剝皮人留下手印的地方,一隻手握住了公交車門,成功地跑了上來。
司機按下關門按鈕的手一頓,之後才按了下去,車門合上。
但在關門之前,蕭栗已經上來了,並且在他身後,還竄上來了一個身影,正是鄭億。
鄭億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回事,他本來不打算上來的,但坐在車裡太危險,他也就跟著蕭栗跳下車,下意識地又跟著蕭栗跑上公交——等到他反應過來時,車門已經關上了,公交繞了個圈避開前方的跑車,緩緩地向前行駛著。
這下縱使鄭億後悔都不成,現在隻能跟緊蕭栗了。
他緊張地舔了舔後槽牙,亦步亦趨地跟在對方身後。
血肉模糊的人影在前排落座。
蕭栗上了車,他平複了一下因為快跑而激烈的心跳,轉而看向那名司機。
司機誠如齊寧描述的一樣,他渾身僵硬,看起來像個死人,但他關門的動作卻又顯示他的確是有思維能力的。
蕭栗掃了一圈公交車,沒有發現工號之類的事,他對司機問道:“為什麼拒載我?”
司機:“…………”
他不說話,但臉上的神色卻寫滿了“我沒有拒載你,我隻是手抖多按了一下,再正好多踩了次油門,莫裡亞蒂你不要瞎說啊。”
蕭栗:“我要投訴。”
司機:“…………”
蕭栗:“我知道你能聽懂,你不放我上來肯定有你的原因,我就想聽聽你的原因。”
過了好一會兒,司機見蕭栗還站在他身邊,他才緩聲說道:“活人不能進入這輛公交,我聽說過你的名字,你身上的陽氣太重。”
一直在聽他們對話的葉則青:???
難道他不是活人,他死了?!
但下一秒,他隨即意識到是自己體質的原因——他天生鬼體,再加上常年馴養小鬼,身上陰氣很重。
而那名女學生齊寧也是如此,女子體質偏陰,那天又是個雨天,配合著壞運氣,也就坐到了這班靈異公交。
蕭栗也想通了這一點,他勉強接受了這個說法,換了個問題:“這輛車的終點站在哪裡?”
司機搖頭,也不知道是不想回答,還是如蕭栗所想那樣根本就沒有終點站——隻是如果沒有終點站,那麼這輛車又為什麼能夠回來,讓蕭栗等人可以上車?
蕭栗想了一下,換了一種問法:“這裡的站台是隨機變化,還是固定的?”
司機還是不肯配合,他回答時的聲音沙啞:“不要再問我了,我什麼都不知道,你如果一定要上來,那你就坐著,但你會後悔的。”
後悔,是活人坐這輛車會有什麼後果?
司機是一輛車最重要的一環,他如果失控,整輛車都會出事,因此蕭栗也沒有再為難他的打算,他轉過身放過司機,朝著葉則青的方向走去。
就在他轉身之後,司機糾結了一下,就以他聽說的莫裡亞蒂事跡來看,就算接下來的事情都發生,對方好像也不怎麼會後悔……
蕭栗在葉則青身邊落座,鄭億就比較慘了。
除了最後一排,公交車後排就隻有兩人座,但最後一排有著舉傘女人,他不敢靠近,因此他隻得小心地在蕭栗身後坐下。
葉則青側過臉看蕭栗:“有什麼收獲?”
蕭栗:“你身上陰氣很重。”
葉則青:“…………這我知道,我是指有關這公交的。”
蕭栗搖了搖頭,他看向另一側的赤腳男人——在齊寧的描述裡,這隻鬼怪算是比較溫和好溝通的,隻是不知道為什麼一直沒有下車。
公交車仍然在繼續行駛。
蕭栗從位子上站起來,他坐在赤腳男人身邊,開口問道:“你好,你去哪站?”
男人的腳驟然卷在了一起,他抬頭看了蕭栗一眼,但沒有說話。
蕭栗自顧自地說了下去:“你應該在這車上坐了很久,是不想下去?”
男人終於開口了,他嘶啞地說:“這裡不是你應該來的地方,儘快下去,否則你會後悔的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