月光下,那支舞觸目驚心。
蕭九九揉揉眼睛,從震驚的情緒中逐漸恢複。
她萬萬沒想到【望長生】裡竟然有自己的過去。
原來她離開【無妄城】後到了這裡,又因為走火入魔被困在【望長生】。
過去的事兒她都不記得了,但結合【無妄城】和【望長生】看來,她很排斥無情道。
不是自願修的……那是誰逼的她?
想不起來,一點兒也想不起來。
明明她剛覺醒時記得自己一生無風無雨,除了沒有感情外一切順遂,最後因為飛升失敗才隕落,但現在看起來顯然不是這麼回事。
一團亂麻。
畫舫上的白裙姑娘已經重新在絲竹聲中回去喝酒了,她沉浸在虛幻的快樂中,將自己喝的酩酊大醉。
如果這個秘境中的守境人是過去的自己,那應該沒什麼危險。
進來的弟子們搜刮一遍,找到靈物散去便好。
她重新回到橋上,同瑤棠道:“走吧,我們也去城裡找找有沒有寶貝。”
瑤棠早就想走,當即說“好”。
兩人這便往城裡去,城中已經被進入的弟子們搜刮一空,但弟子們還在忙碌的四處排查。
他們從未進過如今簡單的秘境,沒有層出不窮的妖獸精怪,沒有駭人聽聞的陷阱機關,沒有強大的護境人,隻要到處找就行了。
這座城池又大又溫馨,想要全部找完最少得三天,找累了還能看看競賽、馬戲,簡直仙境。
耍馬戲的小猴子還在同遊人討著香蕉,蕭九九同瑤棠緩緩走過,走著走著她忽然覺得那裡不對,但那感覺一閃而逝,她駐足深思,瞳孔便是一縮。
不對啊,她可不是死在這種地方,她的記憶中,自己是飛升失敗隕落的,就算她記憶出錯,但長輕也說過,她是被幾大宗門圍攻,自殺身亡,總之,都不可能死在這種地方……
如果她沒有死在這種地方,一定是脫困而出,破了心魔囚籠。
她頓了頓,問瑤棠:“棠姐,被心魔侵蝕,走火入魔要如何破?”
瑤棠道:“自然是打破心魔,攻克弱點了。”
蕭九九:“打破心魔?”
瑤棠掃了她一眼:“說了你也不懂,通常兩種方式,要麼大徹大悟,放下,要麼心狠手辣,斬除。”
蕭九九當然知道,她隻是找瑤棠確認而已。
大徹大悟放下,一般是走明鏡寺那種平心靜氣的路子,但從她後續無情道一路飆到死來看,她顯然沒有放下,破除無情道封印這個執念甚至一直跟著她到重生。
那麼,當時的她破解心魔囚籠的方式,隻有斬除一途。
斬除?
蕭九九一怔,是把這裡的人都殺了的意思麼?
將這裡的幻象一掃而空,斬殺自己最深層的渴望,變得無懈可擊,自然可以破除心魔。
原本掃除幻象沒什麼,但如今這裡彙集了數百名宗門弟子,這在【過去的她】眼裡,等同於幻象。
【過去的自己】掃除幻象的時刻,【望長生】裡的所有人都麵臨死亡。
自己本就少年天才,修為高深,在無情道的加持下,更是一騎絕塵,在【望長生】中還失了智,那得多可怕?
雖然隻是一道殘念,但這可是在秘境中,守境人是有秘境靈力加持的……
原來這個秘境最大的危險在這裡,用溫馨和簡單麻痹進入的人,直到進入殺戮時刻……
她轉頭看向眾位弟子,個個都興高采烈的四下翻找,一絲兒危機意識都沒有。
她想了想,拽著不情願的瑤棠重新回到畫舫。
白裙姑娘此時已經醉了,她身形有些搖晃,正舉著酒杯,傾身向右側的人靠過去,想同他碰杯,可因為醉了,有些不穩,於是不小心便撞進那個人懷裡。
這一撞便撞掉了某個東西,“咕嚕嚕”滾出好遠。
白裙姑娘一怔,目光直愣愣的看過去。
蕭九九看的清楚,那是一枚骷髏頭顱。
白裙姑娘太使勁,將坐在椅子上骷髏的腦袋撞掉了,那腦袋就滾落在甲板上,黑洞洞的眼眶滲人的望向遠處。
白裙姑娘死死盯著,臉上的笑意霎時消退。
與此同時,所有的喧囂全部停止,整座城池像是被按下了暫停鍵。
扔火把的人火把定在空中,小猴子翻著跟鬥定格在空氣中。
絲竹聲戛然而止,就連月光都變得有些泛紅。
蕭九九想,【過去的自己】一定是有所察覺,不然幻象怎麼會中斷?
而身旁的瑤棠卻像是一無所知,她絲毫看不出異常,而是不耐煩的道:“你不是說去城裡找寶物,怎麼又跑來聽曲子?”
蕭九九問:“你眼裡這一切都沒有變化?”
瑤棠道:“有什麼變化?那白裙姑娘又喝醉了,呆滯的看向甲板,彆的沒什麼啊。”
果然隻有她能看見,所有的異象隻有她能瞧見。
在蕭九九眼中,整座城池都定格了,顯然是【過去的自己】出現了動搖,她似乎發現了【友人】的不對勁。
白裙姑娘起身,跌跌撞撞往骷髏頭顱那裡去,她的身上逐漸冒出血水,開始一點一點的染透她的白裙子。
蕭九九想,大概等那白裙子紅透,【過去的自己】就會開啟殺戮時刻。
白裙姑娘幾步便走到骷髏頭顱的身邊,身上的血水滲出更多,白裙子已經被染了一半,她頓了頓,伸出手指去撿那隻骷髏頭顱。
可她還沒碰到,一雙手快她一步,將那骷髏頭顱撿了起來。
正是蕭九九。
在她撿起骷髏頭顱的一瞬,白裙姑娘便頓住了,她沒有看向她,而是盯著空蕩蕩的地板發呆,似是在奇怪看到的東西怎麼沒了。
白裙姑娘現在還看不到她,但殺戮時刻開始,她應該就能感受到城中所有人的存在,那可不是一件好事。
蕭九九拽住白裙姑娘也是就是自己的手腕,拉著她重新回到木桌前,她將骷髏腦袋重新擱回去,還從儲物袋裡取出一根繩子,將腦袋與脖頸的連接處纏了幾圈。
這下應該不會掉了。
她把白裙姑娘重新按在椅子上,道:“乖,喝酒。”
白裙姑娘看見自己【友人】又恢複如初,不疑有他,又重新高興起來。
危機暫時解除了。
蕭九九走回來,對上瑤棠痛苦的眼:“你到底在乾什麼?走來走去,怎麼,你也想同他們一道喝酒麼?那你就留下來喝,不要帶著我了。”
蕭九九剛想同瑤棠說什麼,忽而看見白裙姑娘又頓住了,原是她拉著身邊的人起身,想跳舞,可那人的手臂卻被她扯斷了。
她正盯著手中攥著的一截白骨手臂發愣。
白裙上血色又開始蔓延。
蕭九九急忙上前,從她手中搶走手臂,重新按回去,又把白裙姑娘按回椅子上,將酒杯塞進她手裡。
白裙姑娘略一迷茫,但看了看杯中酒,重新展露了笑顏。
蕭九九有些頭疼,她動搖的越來越快,看來拖不了許久。
她想了想,拉著瑤棠往外走,一邊走一邊問:“你有沒有擴音石?”
瑤棠問:“要這個做什麼?”
蕭九九道:“做好事兒啊,我是個好人。”
瑤棠翻了個白眼,從儲物袋中取出了擴音石。
蕭九九到了最中心的擂台區域,少男少女們還在進行激烈的爭奪,一個漂亮的小女孩暫時擊退了所有人,獨占鼇頭,正在往最高處攀登,蕭九九看也不看,直接走上擂台。
她知道了,便不能放著不管,畢竟她現在是個有良心有感情的人。
但是也不想管太多,畢竟她有良心,但不多,她並不想太費力氣。
白裙姑娘的徹底黑化,估摸著也就幾炷香的時間,來不及商議,隻能采取最簡單粗暴的方式。
那就是愛信信,不信拉倒。
她激活擴音石,清了清嗓子:“咳咳……”
瑤棠不知道她要做什麼,但肯定讓人頭疼,眉毛都擰在了一起。
輕咳很快傳遍了城池。
蕭九九又道:“諸位停下手中的事兒,聽我說。”
一時間在城裡上躥下跳的弟子們都停下了手中的動作。
擂台前逐漸彙聚了不少弟子,都疑惑的看著她。
蕭九九一一掃過他們的臉,慢悠悠的道:“【望長生】即將坍塌,諸位弟子還請速速離去,不要耽擱。”
這樣突兀的話,沒幾個人信,當即議論紛紛,有人衝她道。
“你怎麼知道的?”
蕭九九胡扯:“我方才感應到的,特來告訴大家。”
陸重和刀見血正在附近,聞訊而來,陸重道:“小丫頭片子胡說八道,怕不是你們太華宗廢物,搶不到寶物,便來這裡故弄玄虛?”
蕭九九乖巧微笑:“沒有,我真的是好意。”
陸重冷笑:“好意?你們太華宗什麼貨色我還不清楚,大家公平競爭,不要搞這些見不得人的把戲,我們都尚未察覺到絲毫危機,你一個修為低下的小丫頭憑什麼?”
底下跟著響起噓聲:“不要臉,廢物沒本事。”
那小姑娘站在台上,一副嬌嬌弱弱的樣子:“我言儘於此,信我的便離去,不信的便不信好了。”
她這樣一說,辱罵聲此起彼伏,偶爾夾雜著一兩句。
“萬一是真的呢?她為什麼要騙我們?有什麼意義?”
“怎麼沒意義,騙我們離開好讓他們太華宗留下,獨吞寶物啊。”
“可是難道不出秘境了麼?出去了總要穿幫,成為眾矢之的。”
“成為眾矢之的又如何?若是在秘境中得到大機緣,再出幾個仙尊,你們不服又能拿他們如何?”
“也有道理。”
一時間眾說紛紜。
花非非帶著自己的隊伍也在附近,她看著台上的小姑娘,將信將疑,畢竟這位可是在地淵創造奇跡的女人,她即便覺得荒謬,也還是信了幾分。
她想了想,命令自己的弟子立時退出秘境。
花非非這樣一做,導致剩下的人慌亂起來,有幾位宗主亦命門下弟子退出,一時間人心惶惶。
但更多的是不信,越來越多的人彙聚到擂台。
【這女人滿口謊言,莫要信她。】
【真是卑鄙,如此一來,大家都陷入了恐慌之中,他們太華宗的人呢?是不是在偷偷尋寶?】