蕭九九丟下那句話,同青行走了。
景塵捂著胸口站在原地,她說的那句話一直在耳邊回響。
【你為什麼要把事情弄成這樣?】
是啊,他為什麼要把事情弄成這樣?事情又為什麼會變成這樣?
她要求的也不多,不過是要他叫瑤棠搬走而已,倘若他真的同她在一起,這並不是一件過分的事情,他為何一直想不通?
景塵也不知道,但她一直是愛他的吧?隻要他同她說說軟話,哄哄她,她就會回來的吧?畢竟她從前那麼愛他。
她絕不可能會喜歡青行,方才一定是故意為了氣他,他得去找她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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蕭九九察覺到自己無情道封印在陸續破開,但都很細微,想來景塵開始痛苦了,但遠遠沒到崩潰的時候。
他應該還堅信她非常愛他吧?
蕭九九同青行走了沒多遠,便遇上了青炎,青炎道:“尊上,魔域洛斐殿下請您過去一敘。”
青行便同蕭九九道:“這這裡等我,或者找青羽陪你。”
蕭九九道:“不用了,我自己可以。”
青行想了想:“若他纏著你,可來找我。”
蕭九九點頭。
青行這裡慢悠悠的交代,青炎在後麵又不敢催,隻能哀求的看著她。
青炎可能也不懂,為什麼青行會對一個隻會哭,一無是處又黏黏糊糊的小兔子那般好。
其實蕭九九也不懂,青行這樣的人要什麼女孩兒不行,非得同她扯在一起。
這樣說起來,君澤大師兄也一樣,他又為什麼對她情根深種呢?
雲朝沒見過世麵又傻乎乎的就算了,可能誰對他好一點兒他就跟著走了,勉強說的過去,這兩個家夥為什麼?
蕭九九同青行道:“我知道了,你去吧。”
青行臨行前塞給她一張傳音符,叫她有事兒找他。
蕭九九將傳音符放進儲物袋,先青行一步離開了,不然這家夥總不放心。
她一個人左右無事,便又回到那隻機關小鳥前,正打算探入神識,白司從遠處走來,徑自走到她麵前。
“蕭姑娘,我正在找你,我家冬昀祖師正巧今日出關了,如今剛到天工坊,正在五層休息,幾個弟子打算去找祖師問操控術的細節,你也一道去好了。”
蕭九九沒想到好消息來的這麼快,立刻道:“有勞您帶我去。”
白司在前方帶路,很快便碰到了其餘幾位弟子,蕭九九混入其中,同他們一起往上走,沿途她看見無數金色的齒輪和細閃的鏈條,正在規整嚴密的不斷運作中。
很快,白司便停在五樓的一間雕花木門前,他敲敲門,大聲道:“師祖,弟子們來了。”
門內很快傳來一聲“進來”。
白司推開門,示意蕭九九眾人進去。
蕭九九跟在弟子們身側,一起進入門內。
房間不大,擺著一張書桌,書桌上擺賣了各式木偶,還有不少骷髏的骨頭,桌後的寬大木椅上坐著一個年輕的男人,二十七八的樣子,挺俊秀,但神情瞧上去比許瀚之還要冷上不少。
白司恭敬道:“師祖,弟子們帶到,我便退下了。”
白司退出去後,還貼心的關上了門。
冬昀淡淡掃向眾人,視線落在蕭九九臉上時,也沒有絲毫變化,飛快的掠了過去。
蕭九九想起許瀚之說過,他的眼睛比較特殊,才能一眼認出她,冬昀這表現,要麼是冬昀沒認出她,要麼是他們過去沒什麼過密的交集。
弟子們圍著長桌站了一排,開始召喚出自己的木偶,開始就修習中遇到的難題一個個詢問冬昀,冬昀耐心的一點一點解答。
蕭九九沒想到他為人冷漠,卻格外有耐心,指點的非常詳細,絲毫沒有祖師的架子,難怪弟子們一聽說他出關,便立刻跑來找他。
這人真奇怪,不喜不怒,像是沒有任何脾氣,也沒有任何情緒,比起自己來,他反而更像無情道,但對待弟子們,又委實好,這點又不符合無情道。
硬要說的話,大概是比許瀚之還古怪,冷漠的好人。
冬昀被弟子們圍著,蕭九九便默默站在旁邊,她忽而瞧見桌上有一壺茶,便不經意走過去,道:“師祖,我給您倒茶。”
冬昀聽見了,抬眸看了她一眼,冷淡道:“好。”
蕭九九便取過茶杯,端起茶壺往裡麵注水,倒著倒著一抬手,一小段茶水便落在了冬昀袖子上。
蕭九九急忙道:“師祖對不起,我這就給您擦。”
冬昀望了一下自己的袖子,表情一如既往的淡漠,隻道:“好。”隨後他便不在意的又同弟子們講解。
蕭九九想,這真是一個好脾氣的人,竟然一絲兒火氣的都沒有。
蕭九九取出絲帕,輕輕按在冬昀的袖子上,手指則不經意間碰到了他的皮膚。
腦海中頃刻間多出了一些殘破的畫麵。
這是她同冬昀相關的過去的記憶。
眼前是一個深夜。
黑色的長空綴滿星子,巍峨的山門倒塌,摔成淩亂的碎石。
倒塌的山門間,隱約可見一個【劍】字。
蕭九九一怔,這山門有點熟,這不是她開創的宗門劍宗麼?她的印象中怎麼沒有這一段?
山門之後,依山而建的房屋皆毀的殘破不堪,高大的藏書閣、會客大殿全都倒在火海中。
整個宗門四處起火,哀嚎連連。
而會客大殿前方,最寬敞廣闊的試煉場中間,站著一個白衣少女,她戴著一張白色麵具,麵具上沾滿血液。
少女的四周,則圍滿了各大宗門的弟子,各個怒不可遏,凶狠冷漠的看著她。
一個少年立於人後,黑夜與火光模糊了他的輪廓,他的頭頂懸浮著無數大型飛舟戰艦,那些空中怪物,正在源源不斷的下人。
眾人群情激憤,紛紛大喊道:“殺了她,殺了她,千萬彆讓她逃了。”
不知是誰投擲出了一把長劍,緊跟著無數把靈劍便雨一樣朝少女砸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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畫麵一暗,蕭九九重新恢複了意識。
一屋子人都在看她,而她正捉著冬昀的手腕。
冬昀也目不轉睛的看著她,但眼睛裡並沒有什麼情緒,他問:“怎麼了?”
蕭九九急忙收回手:“師祖對不起,一時失神。”
冬昀沒在意,而是將自己的衣袖整理好,重新幫他的徒孫拆卸木偶。
蕭九九乾脆從房間裡退了出來。
蕭九九心緒很難平靜。
方才看到的那一幕,從未存在過她的記憶中,可那個倒塌的山門,燒毀的房屋,空曠的試煉場,卻的的確確是她的劍宗。
白衣少女是誰?既然她能想起過去,那這段回憶中一定出現了冬昀和她,冬昀應該是最後站著的那個少年,那她呢?
是帶著麵具的白衣少女?
她不禁想起之前長輕同她說過的。
【她殺人時總是帶著一隻白色的麵具,染紅了才走,後世便稱她為白染仙君。】
【劍宗早在百年前就覆滅了。】
【暴虐統治終究不得人心,後來劍宗被各大宗門群起而攻之,劍宗宗主自殺身亡,劍宗便徹底覆滅消失。】
長輕的話結合方才的畫麵看來,白衣少女是她?她就是白染仙君?方才那一幕是她被各大宗門圍攻,最終自殺的場景?
蕭九九開始頭痛,這些話聽上去又遙遠又陌生,不過說起來,她的確沒能找到劍宗在這百年間的存在痕跡,難道真的百年前就覆滅了?
長輕說的一切都是真的?
沒有人冒充她,沒有人陷害她,那個白染仙君就是她本人?
沒有絲毫印象,到底是哪裡出了差錯?
蕭九九捂著腦袋,她覺得自己快要喘不過氣來。
有人快速走過來,將她拉進懷裡。
蕭九九聞到熟悉的味道,將臉埋在她肩膀。
青年安慰的輕撫她的後背,低聲問:“怎麼了?”
蕭九九劇烈跳動的心臟平複下來,腦海中的疼痛也逐漸減弱。
她從青年的懷抱裡出來,若無其事的道:“沒事兒,雲朝。”
來人正是處理完洛斐事宜的雲朝。
雲朝牽住她的手,有些擔心:“你臉色不太好。”
蕭九九卻問:“雲朝,你曾說過你先祖也是死於白染之手,是真的麼?”
雲朝道:“是啊。”
蕭九九道:“可你又沒有親眼所見。”
雲朝道:“我的確沒有親眼所見,但是家族中的長輩都親眼得見了。”
蕭九九想,如果那白衣少女真是她,也許碰觸雲朝長輩的遺物,可以稍微感知到過去的記憶。
於是她道:“雲朝,我能見見你先祖麼?”
雲朝愣愣的看著她:“九九,你要見我先祖做什麼?”
沒有任何合適的理由……突然要去見人家先祖……
雲朝卻臉一紅,眼睛發亮的望著她:“是想見我家人麼?”
蕭九九:……
雲朝這家夥又想歪了。
於是蕭九九道:“不是去見你家裡人,或許你先祖有什麼不重要的遺物,可以帶來給我瞧瞧麼?”
雲朝有些失望,但還是道:“我回去找找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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蕭九九心事重重,她覺得過去像個謎團,她真的殺了那麼多人麼?是誰篡改了她的記憶?會不會是自己呢……
她修煉無情道,殺人並沒有同理心,她是不是受不了自己的過去,才刻意封閉了記憶?
冰涼的指摁在額頭上,雲朝擔憂的道:“九九,你臉色很不好。”
蕭九九有些迷茫的看著他。
雲朝牽著她的手往大廳去:“去吃些東西。”
兩人在途徑機關小鳥的時候,蕭九九停下來,靠的近了,那斷斷續續的聲音便又傳進耳中。
男孩兒道:“如果你想要的話,我可以給你做一艘飛舟。”
女孩兒歎息:“可是很複雜很貴。”
男孩兒道:“慢慢做,做好了我去找你。”
女孩兒笑:“好,如果我們還能再相遇的話。”
聲音又斷了。
蕭九九想起方才在冬昀的記憶中看到的一幕,他的確帶著飛舟去找她了,不過那飛舟不是送她的,那飛舟上載滿了要取她性命的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