蕭九九清醒過來。
冬昀看上去同長離、望白一樣,與她感情很好,可為什麼如今的冬昀如此冷淡?
許瀚之至少記得他們的友情,可冬昀卻像是全部忘記了。
是因為他將神識分散到了眾多木偶中麼?所以連帶記憶也變得混亂?
蕭九九正在思量,白司從外麵走進來,大聲問:“蕭姑娘,你在書房麼?”
蕭九九趕緊從書房跑出去,歉疚的道:“抱歉,我一時走錯。”
白司道:“不要緊,冬昀祖師常年閉關,宅子早就由弟子們照顧,沒什麼重要的東西。”
“我方才去請示過,祖師已經出關,很快就會過來,還請您在院中稍作等待。”
蕭九九這次乖了,坐在院中的石椅上,點頭:“好。”
不過片刻,她便聽到了腳步聲。
很快,冬昀便出現在了院中,他神情淡漠,無悲無喜。
蕭九九很難將他與記憶中的冬昀聯想到一起。
也很難將他與那個說出【問長生很寂寞,問紅塵才剛好】的少年聯想到一起。
冬昀走到她麵前,坐在她身旁的椅子上,問:“你找我?”
冬昀靠的近了,她便隱隱有了熟悉感。
蕭九九看著那雙冷漠的眼睛,問道:“我始終覺得您很熟悉,不知道尊上對我可有印象?”
冬昀仔細瞧了她片刻,搖頭:“並無,不過……你的確像是曾與我有舊,興許有過一麵之緣。”
一麵之緣?有舊但不熟?
可冬昀同她卻不是那樣簡單的關係。
她便問:“您可曾失憶?”
冬昀搖頭:“不曾。”
蕭九九忍不住靠近他。
“請恕我唐突,我可以替您切個脈麼?”
她其實就是想近距離再觸碰他一下,但這個的確很冒失。
冬昀頓了頓,卻應了聲“好”。
蕭九九擰眉,明明不認識她,為何處處答應她?說起來,上回在天工坊,她找他,他雖然淡漠,但她的要求他都答應了,她將水灑在他身上,他也沒脾氣。
而這次,一個陌生人求見,他正在閉關,也出來見她。
怎麼都不像他說的一麵之緣。
蕭九九越發糊塗。
冬昀已經將手腕放在桌上,撩開了自己的衣袖。
蕭九九便不再胡思亂想,而是當真伸手切脈。
在碰觸到他的一瞬間,腦海中便迅速閃回了幾副畫麵。
劍宗試煉台,白染被圍剿,同先前看到的一模一樣。
她將神識抽離,細細打量一切,大多數人都模糊,包括自己。
她的視線落在人群之後的少年身上,她認得,那是冬昀。
少年身後懸浮著無數飛舟戰艦,他瘦高冷峻,抿唇而立。
看上去沒什麼問題。
但蕭九九忽然覺得哪裡怪怪的,她四下打量,忽而一怔,是視野。
這是冬昀同她的記憶碎片,這個方向看過去,應該是冬昀的視角。
冬昀瘦高,可如今她看到的視野卻格外低。
就像蹲著一樣。
她心頭一跳,再次打量冬昀,忽而一滯。
冬昀的腰上懸著一隻木偶……
他最珍愛的那隻。
曾經想要丟下懸崖,卻被她留下的那隻……木偶……
木偶?
木偶懸在少年精瘦的腰身上,隨著罡風擺動,那雙眼睛直勾勾的,將一切都儘收眼底。
蕭九九瞳孔一縮。
這個視野的位置似乎剛剛好……
該不會……
這是木偶的記憶碎片吧?
她猛然從記憶碎片中抽離,驚訝的看向麵前的冬昀祖師。
這家夥……
該不會是那隻木偶吧?
她盯著他,說不出話。
他亦回望著她,依然麵無表情,卻不催她鬆手。
蕭九九結結巴巴:“你、你、你……”
冬昀問:“怎麼了?”
蕭九九怎麼也沒辦法當著他的麵問出你是不是木偶這種話。
她一時間心緒雜亂。
如果這家夥是木偶,那冬昀呢?冬昀去哪了?
她也聽過木偶反噬主人的事兒,白染曾經殺上天工宗,會不會那時候冬昀身受重傷,於是被木偶取而代之了?
可這家夥看上去很乖……哪個木偶反噬主人後隻知道閉關教書的?
與其說是反噬,倒更像是冬昀給他下的命令,比如照顧好天工宗弟子,將技藝流傳下去之類……
她的手還切在他的脈上,他卻一絲兒不耐煩都沒有。
蕭九九忽然有了個大膽的想法,會不會因為她曾救下他,或者是冬昀在他身上留下了什麼,導致他對自己言聽計從?
先來試試……
於是她輕咳一聲,故意道:“我想喝茶。”
冬昀目光冰冷的看向她。
蕭九九心尖一跳,玩脫了,看來自己想錯了,她麻溜的想要道歉,冬昀卻緩聲道:“你還切著脈,我要如何給你倒茶?”
蕭九九震驚的說不出話。
好家夥,真是對自己言聽計從,這絕對是那個小木偶吧?
不行,還得驗證一下,她記得冬昀說過,所有木偶催動,都需要神識之畫,那神識之畫會化為一個小印記,留在胸口。
看胸口,就得脫衣服了……
對麵的冬昀平靜的看著她。
蕭九九咽了一口口水。
即便知道他是木偶,可冬昀捏的太真實了,皮膚、眼神,活靈活現,同真人也沒有區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