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太後笑,“多一個姐姐疼你,不好嗎?”
“我不要”,容華公主依戀道,“我隻要母後和皇兄,我要母後心裡麵,隻有我一個女兒。”
太後也是一時興起,此時看女兒如此反對,楚國夫人還在她身前跪著,也是有些為難,緩過氣來的皇帝,漲著一張咳紅的臉,對太後道:“明郎是您的外甥,楚國夫人與您早就是一家人,何必再添個‘義女’的名分呢?”
太後看容華公主實在不高興得很,皇兒說得也有道理,隻得將這念頭打消,手托在溫蘅腕下,扶她起來,“方才皇後說得對,兒媳也是女兒,皇兒與明郎情同同胞兄弟,哀家看著明郎長大,看你也像看自家兒媳一般,就不拘著這個虛名了。”
皇帝在旁點頭。
溫蘅原想著罔顧禮法的聖上,應不敢跨過倫|常之線,遂想趁勢擔個太後“義女”的名分下來,但此時太後娘娘收回成命,她也是無可奈何,隻能對上太後溫和慈愛的目光,勉強含笑道:“是。”
離開永壽殿後,溫蘅微垂著頭、緊跟在皇後身後,帝後並肩前行,路上說了幾句閒話後,皇後要回椒房殿處理宮務,聖上要回承明殿處理朝務,二人輦駕分開,溫蘅隨皇後娘娘向離去的聖上一福,而後又隨皇後娘娘回了椒房殿,旁觀皇後如何處理宮事,司宮台各主事流水般進出椒房殿,大小宮事繁雜無比,千頭萬緒,可皇後卻處理地有條不紊、絲毫不亂,端抵是一國之母的氣度,溫蘅在旁看著,心中十分敬服。
事畢,溫蘅看皇後眉眼間隱有疲態,上前為她按摩頭部,皇後愜意享受了一會兒,握住她的手問:“你在侯府,家裡的事情,做得主嗎?”
“大小事情,都是……”一想起華陽大長公主設
下的春風滿月樓之事,溫蘅就心寒無比,無法將她再視作母親,她暗咬了咬牙道,“……都是婆母做主的……”
皇後歎了一聲,“母親也太厲害了些”,她道,“母親不讓你碰,那你就在旁看著學著,武安侯府的內務,將來還是要交到你的手上的。”
溫蘅道“是”,她一直在皇後的椒房殿,磨到了用完晚膳後,又陪著皇後說了會兒話,看皇後麵露困倦,委實不能再待下去了,方才向皇後請退離開。
在回南薰館的路上,溫蘅也走得極慢,但走得再慢,也終會抵達,一路挪回南薰館,剛走進館內,就見趙總管並幾個內侍垂手候立在室外窗邊,聖上正在畫室內看畫,一道頎長身影映在窗紙上,伴著數竿墨色竹影,似也如岩上孤竹。
溫蘅登時僵站在庭中不動,趙東林朝她看了一眼,躬身向窗道:“陛下,楚國夫人回來了。”
沉靜如竹的身影,立時如被暖風搖曳地枝葉款擺,衣袂帶風地打簾走了出來,溫蘅垂眼朝他行禮,皇帝道:“夫人回來地正好,朕正在賞看夫人的畫作,有些不明白的地方,請與夫人探討。”
溫蘅依然僵站在庭中不動。
皇帝靜看了她一會兒,笑道:“看來夫人是想在庭中賞月”,他吩咐趙東林,“去布置下,置辦些酒水瓜果來。”
趙東林躬身應下,領著宮侍在庭中花樹下鋪席設案、搬桌端椅,沒一會兒功夫,就給收拾了出來,樹下明燈輝映,琉璃碗裡盛著新湃的脆甜瓜果,一隻盈滿佳釀的甜白釉酒壺,並兩隻小巧的同色酒杯,一同置於桌上,對放的兩張香木圈椅旁,薰爐輕煙嫋嫋,煙影映在後麵的一道素麵四折小屏風上,如山氣氤氳,縹緲不定。
趙東林朝聖上躬身道:“陛下,都布置好了。”
皇帝微一點頭,趙東林會意,眼神示意在場宮侍,都隨他退地無影無蹤,皇帝在花樹下坐了,展臂朝另一張座椅做了個“請”的姿勢,看向仍僵站在庭中的女子道:“夫人請。”
溫蘅慢慢挪過去,卻不坐,隻是望著天子,忍挾著滿腹的憂惶驚怒問:”……陛下到底要如何呢?”
皇帝道:“現下隻是想與夫人賞月而已。”
溫蘅糾結著一顆心,慢慢坐下,皇帝親自挽袖執壺,給她倒了一盅酒,溫蘅雙手接過,但並不飲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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皇帝看她眉眼凝霜,神色比如水的月光更清更淡,像是就要一直這樣對他冷淡下去,忽然起了壞心,淡淡說了一句,“夫人放心飲,酒裡沒下藥。”
溫蘅立時如皇帝所想,憶起那夜春風滿月樓之事,冷淡的神色如薄冰碎裂,羞窘地麵皮漲紅,雙頰暈霞,連柔潤白皙的耳垂,都浮染上了一重胭脂色,竟有幾分似那夜情動之時。
皇帝想起那夜他低首去吻含她的耳垂,而她身子軟如春水、依在他懷中,明明此刻尚未飲酒,心中卻已似醉了般,悠悠漾漾。
他勉強定了定心神,將杯中酒一飲而儘,似想以此澆熄心頭之火。
溫蘅亦強定了心神,但她未飲酒,而是將那杯酒放回桌上,又要再一次求請大梁的天子,斷了不該有的心思,聲音亦是懇切無比,“陛下,之前的事……是陰差陽錯,不能再錯下去……”
皇帝聽她又要說“車軲轆話”了,就像他每每對她傾訴衷腸時,她都當“車軲轆話”聽,兩個人各說各的,就是說不到一塊兒去,究其原因,是心到不了一塊兒去,她就如他之前所想,不肯跟他有任何牽扯。
“……陰差陽錯,也是緣分,夫人不這樣認為嗎?”皇帝和聲問。
溫蘅心裡想的是“孽緣”,可身前人是大梁江山之主,她也不敢這般直白地將這二字道出,隻說道:“臣婦人微福薄,與陛下無緣。”
皇帝
心裡堵得慌,又自斟自飲了一杯,他看她垂首不語,聽四周夏蟲唧唧,也不知是嫌過於安靜,還是嫌過於吵鬨,隻是明確心裡更是煩亂,道:“罷了,今夜良辰美景,就彆說煞風景的話了,夫人同朕說說你的事吧。”
“……臣婦的事?”
皇帝飲著酒道:“比如夫人小時候的趣事,在青州琴川城時的生活……”
溫蘅道:“臣婦隻是名普通女子,過的也是普通官家女子的生活,無甚可說的。”
皇帝笑著看她,“普通官家女子可以女扮男裝,以兄長之名,在琴川茶樓,與一眾書生雄辯嗎?
聖上說的是她少時任性之事,此事知道的人極少,隻父兄和家裡仆從,此外她同明郎閒話時說過,彆無旁人,溫蘅不知聖上是怎麼知道的,驚怔後訥訥道:“陛下是天子,既然四海之事,陛下無所不知,為何又問臣婦……”
皇帝歎道:“朕隻是想聽你好好說說話罷了。”
溫蘅道:“恪守禮義,方能言行得體有度,若陛下隻將臣婦視作臣婦,那自然是可好好說話的。”
皇帝又被她堵住,心道她看似溫順,實則不馴,少時恣意,在琴川茶樓,以兄長溫羨之名,將一眾書生駁得啞口無言的本事,也不是虛的,隻是後來年歲漸長,又成了萬眾矚目的武安侯夫人,將這性子壓了下去,將這伶牙俐齒的本事也藏了起來,現下被他這麼激一激,才顯露了點出來。
皇帝繼續悶悶喝酒,聽她繼續道:“陛下或已聽倦了,但臣婦還是要說,臣婦對明郎的夫妻之情,永不會變,絕不可能負他,陛下您是天子,高處不勝寒,或也隻有明郎這樣過命的兄弟,若因臣婦這樣一個再平凡不過的女子,斷送了多年的兄弟情義,豈不可惜?!”
溫蘅說至此處一頓,覷看聖上麵無表情,也不知他心中是如何想,一咬牙道:“臣婦在成親之夜,與明郎立誓永不相疑、永不相負,如若陛下執意要做下錯事,臣婦唯有一死,以不負明郎深情!!”
皇帝握著酒杯的手,微微一震,而後仰喉一灌而儘,繼續麵無表情地執起酒壺自斟自飲。
溫蘅看他這麼一杯杯麵無表情地喝,也不知方才那番話,有沒有到他心底,隻是隨著酒壺漸空、夜色更濃,溫蘅心裡愈發忐忑,催促道:“……陛下……夜深了,您該回禦殿歇息了……”
皇帝放下酒杯,望向天心清月,不語不動,也不知在想些什麼,許久方出聲道:“朕先送你回房。”
“……臣婦卑微之人,不敢勞煩陛下……”
“……隻當告彆……”皇帝清幽的眸光轉看向她,聲音也有些啞,“……隻當告彆,不成嗎?”
滿地月色如水,花樹清影搖亂似水中藻荇,溫蘅靜靜地走回房中,站在門檻內,朝檻外的聖上微微一福,而後兩手搭上門扉,聖上就站在門外不動,默默地深望著她,眸光幽晦不明,又隱隱似有流光躍動,上下浮沉。
溫蘅垂下眼,避開聖上的注視,抬手關門,就在房門將闔時,一隻手突然伸了進來,破開那一線縫隙,將門推開,聖上人也跟著跨入房中,眼神幽亮如灼地緊盯著她,嗓音暗沉,“再錯一次好不好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