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43章
溫蘅正是萬分心累的時候,看著這顆幽幽冒出的頭,心情更是糾結複雜,潛藏的一腔幽火,也不知如何發泄,生生憋堵在心口,整個人似要爆炸。
那顆頭也一動不動,就這麼幽幽地望著她,一人一頭就這麼無聲對望了一陣,那頭連著的身子也慢慢上探,像是又要翻身進來。
溫蘅也不知哪裡生出的勇氣,快步走上前去,“砰”地一聲,眼疾手快地闔上了後窗。
她背倚著後窗站定,室內室外一片死寂,隻聽一顆心在胸膛中“砰砰”直跳,心中湧動著的無限鬱氣,似要將她整個人吞沒,人站在窗前,卻如置身令人絕望的泥沼,越是掙紮越是下陷,隻能隨命運不斷下沉,從此與汙臟和黑暗為伍。
內心的絕望,像是抽空了她渾身的氣力,溫蘅手抓著窗欞,如溺水之人抓著浮木,心正像是被狠狠擰攪著,卻又聽到一聲輕輕的窗響,原是不遠處的另一扇後窗被打開,大梁朝的皇帝陛下,輕巧地跳了進來。
溫蘅目望著他含笑朝她走來,一派朗月清風、乾乾淨淨的樣子,心中長期積攢的怨恨,在他伸手將她攬入他懷中的那一刻,終於忍不住爆發出來。
她感激他寬限斬期、救了她哥哥,可也怨恨他索取了那樣的回報,他說有他在,無人能再傷害誣陷她的家人,可他是天子,轉瞬雷霆,一時能明明案情已水落石出,卻仍將哥哥強關在天牢之內,一時能破格升哥哥為從五品翰林院侍講學士,父兄的榮辱生死,不過都在他一念之中,父兄的性命,也都直接攥捏在他手上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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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要與她“長長久久”,她縱是與明郎和離後,也離不開京城地界,她這一生,還是要陷到他手裡,沒有了為人妻的身份,他或將更加無所顧忌,她或會徹底淪為他的禁|臠,從此日日夜夜,暗無天日。
明郎……明郎是她的光……可是,她哪裡有臉麵,再與他並肩而立、執手相牽……她與明郎的緣分,在那夜選擇在聖上麵前寬衣時,就已被她親手斬斷了……
皇帝原想向她笑說派人焚了華陽大長公主的馬車、解了她方才的亂局,要向她討顆賞糖吃吃,誰知剛伸出手臂,將她帶入他的懷中,就見原本沉默溫順的女子,突然幾近瘋狂地掙紮起來。
方才與華陽大長公主對峙時,溫蘅發狠話說要與明郎“永不分離”,可她心知肚明,今夜……今夜就是她和明郎的永彆之期,從此以後,他們夫妻緣儘,她再也不能與他琴瑟相和,再也不能一聲聲喚他“明郎”,過往的所有美好與現實殘酷的對比,令溫蘅內心幾近崩潰,偏生導致此事的半個“罪魁禍首”,還在此時,笑著將她攬入他懷中,要與她親近。
滿心絕望崩潰下,溫蘅拚命推搡捶打著這個可惡的懷抱,皇帝先是嚇了一跳,但手卻緊攬著不鬆,由著她這般“暴雨梨花”地發泄了一陣,看她麵色發白、氣喘不定,將她打橫抱起,送到裡間榻上。
溫蘅以為他要強行苟且、行白日宣|淫之事,她方才那一通發泄,已將全部力氣耗儘,身心俱疲,人如死木,咬著牙閉上了雙眼。
但預想中沉重的身影卻沒壓下來,而是身邊衾褥微微一沉,似是聖上依著榻邊坐下,沉默許久,歎了一聲道:“其實……朕也沒有很差啦……”
溫蘅睜眼看他,見他坐在榻邊,掰著手指道:“也不老……也不醜……”
溫蘅看他還能掰出什麼優點來,皇帝卻也不掰了,倒不是他覺得自己除了“不老不醜”外一無是處,隻因他想了想,同明郎相比,他的所謂優點,也都沒什麼特彆突出、高人一等的,也就大梁天子的身份,比較好使。
……曾經滄海難為水,如果她嫁了個平庸的丈夫,是不是就不會這麼
排斥他?如果她的丈夫不是明郎,他又何必與她做這“偷情”勾當,大可設法令她和離、納她入宮……
……唉……怎就喜歡上了明郎的妻子,還不是一時興起,越是勸說自己放下,就越是愛慕難舍……得手之後,不是償了心願、了了心事,就可自此丟開,而是食髓知味,嘗到了甜頭後,更是不能罷手,恨不能天天與她黏在一起,成天泡在蜜罐子裡……
……是的……她縱是這般冷淡待他,他隻要與她在一處,也是滿心歡喜,有如泡在蜜罐裡一般,若有一日,她能像待明郎那樣待他,那會是怎樣的情景……
皇帝想得心熱,而榻上女子的眉眼,依舊如凝清霜,皇帝又歎了一聲,知道她此時心緒極差,再賴著也得不著什麼好了,罷罷,來日方長,他柔聲道:“夫人給朕顆糖吃吃,朕就走了。”